那太監臉快要變了形,卻還在嘴硬:“奴才就是個下人,七爺要打殺奴才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可您這般做,卻實實在在打了太子爺的臉!打了皇上的臉!”
胤佑聞言,臉色愈冷,他腳再施了幾分力。疼的那太監齜牙咧嘴的叫喚起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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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佑冷冰冰的說:“果然毓慶宮的奴才,都比別處的厲害,一張嘴能說會道的。”
“大膽的東西!還輪不着你來七爺府撒潑!七爺府就是再窮酸也沒有你來現眼的份兒!”
那拉氏蹭的起身,上前去,一把將那托盤裏的綢緞物什甩出了老遠,她指着那堆人,咒聲尖利,帶着無窮的氣勢。
“七貝勒的兒子到底也是皇孫,誰敢作踐我兒子,平他是誰,我與他沒完!”
那拉氏手指連點了一通,那模樣憤怒的像一頭母獅。
餘十九心底有些唏噓,原以爲這位側福晉愛在府裏耍威風,又小心眼兒又吝嗇,可大抵是爲母則剛,別人欺辱到她兒子頭上來了,她倒是什麼都不怕了。
“側福晉。”
七福晉輕輕斥了她一句,暗暗提醒道:“不要沒個規矩。”
“規矩?”
那拉氏回頭,瞪着七福晉,又指着那被她甩的一地都是的破爛衣料,惱怒道:“別人都欺負到我兒子頭上來了,我還講什麼規矩!要什麼體統!”
“七貝勒…”
那太監痛叫一聲,“您若是對皇上與太子的賞賜不滿意,奴才回宮去回稟便是,這般拿奴才們出氣,未免太…”
“哎喲!”
胤佑一腳將人踹開了老遠,又慢慢的走到那成排的“賞賜”面前。
殘羹冷炙,破碎銀兩。
挨個呈在胤佑眼下。
餘十九提了一口氣…
下一秒,便見胤佑擡手,麻利的將那些東西挨個打翻在地!
那些太監忙不迭的跪地,瑟瑟發抖着,口裏嗚咽着聽不清的音兒。
“回去告訴太子,他的好意,爺受了!”
“哼!”
說完,胤佑哼了一聲,轉身便走,吼了一聲:“吳德,送客!”
“是!”
吳德一激靈,稍直起了身子走到那些人跟前,乾笑道:“諸位,請吧。”
那太監被人扶起來,揉着臉怪聲怪氣的說道:“七爺這個受法!奴才回宮後,會一五一十稟報給太子和皇上的!”
終於七爺府又恢復了清淨。
胤佑自個兒先回了賞花落,女人們面面相覷一陣,也都各自散去。
唯有那拉氏抱着弘曙,紅着眼睛哭,“我的兒比旁人差到了哪兒?要叫他這般羞辱!”
弘曙垂着眼眸,勸了一句:“好了,額娘,不是什麼大事兒,你別哭了。”
他擡手在那拉氏臉上拂了一把,“歇歇吧,阿瑪已經夠心煩的了。”
這次那拉氏也沒有與兒子爭論,擦了擦眼淚帶着弘曙往芙蓉院回了。
餘十九看着母子二人的背影,想起第一次見弘曙時,那孩子的乖張紈絝,再對比此時。她心裏有些不好受……
那邊七福晉臉上倒沒有什麼多餘表情,揮着絹子招呼道:“將這些收拾了,各自散了吧。”
“是。”
餘十九也轉了身,卻被七福晉喊住了。
“十九。”
她回頭,行了個禮。“福晉有何吩咐?”
七福晉掃了她一眼,輕聲說:“如今府裏情形你也看到了。你珍珠失竊的事兒,你覺得還有查下去的必要嗎?”
餘十九愣了下,神色有些不敢相信。
她深深的看了七福晉一眼。
想起自己曾經那麼喜歡她。
‘福晉是整個紫禁城最好最好的人。’
自己曾說過的話言猶在耳,如今迴盪出來的卻全是諷刺的聲音。
“呵。”餘十九搖頭輕笑,“算了,不用查了。”
她有些慵懶的掀了下眼皮,“給福晉個面子,此事作罷。反正您也肯定瞧的出來,我心思根本不在抓賊上,那賊是誰,我很清楚,福晉您也清楚。既然您說什麼也要保她,我又何苦再爲了一點小錢,鬧下去。”
一點小錢,這四個字,餘十九說的清楚明白。
她滿意的看見七福晉臉色變了一瞬,才又甩了甩絹子,懶懶說:“妾身告退。”
等叩響了書房門,餘十九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兩日都沒有瞧見張久衛。
‘吱呀’一聲——
房門從裏打開,本以爲能看到胤佑面色不佳。
可實際上男人的臉色並沒有多少變化,還是那般淡然,彷彿先前府門前那一遭從沒有發生過。
“怎麼傻着了?”
胤佑笑笑,側開了身子,“進來啊。”
“哦。”餘十九進去後,胤佑將門關攏。
餘十九左右張望,“這幾天怎麼沒看見張久衛?他跑哪兒偷懶去了?”
“另外有差事兒給他辦。”
胤佑答的言簡意賅,餘十九又問:“方纔那些東西是太子送的嗎?他爲什麼要這樣?”
“不知道。太子爺的心思,誰能說的好?”
胤佑笑的隨和。
他自然沒有與餘十九深講下去的意思,餘十九看的出來,也不纏着問,就點了點頭,兀自講道:“下次他若來了府裏,你告訴我,我把他打出去。”
“哈哈哈。”胤佑笑出聲兒來,“都與你說了那是太子,除了皇阿瑪,誰還敢打他?”
餘十九撇撇嘴,心道自己也就是說着逗胤佑開心呢,她又不傻,當然知道太子爺不能打。
她沉着眼,試探性的說:“我想讓陳姐姐給我做幾套新衣裳。”
“做吧。”胤佑坐到了書桌前開始研磨,頭也沒擡的說:“爺私庫裏還有些銀兩,拿去給你做。”
“不用。”
餘十九走過去,擋住了一些光,她認真的看着胤佑,說:“陳姐姐手藝好,我打算給弘曙也做幾件。料子錢我出。”
胤佑愕然,停了毛筆問她:“怎麼想到要給弘曙做衣裳?”
“他要進宮去上學啊,今日這一出肯定其他府邸都知道了,別明兒到了學堂裏,別人笑話他。”
餘十九語氣低沉了下去,罵道:“太子真不是個東西,還堂堂太子呢,怎麼大人鬥法也要欺負小孩子?”
聞言,胤佑抿着脣,似在笑,又似在嘆息。
“這紫禁城裏哪有什麼小孩大人的分別。”
“什麼?”餘十九沒聽清。
胤佑卻又說道:“你有這個心,我替弘曙謝謝你。不過料子錢不用你出了。”
說着他從腰間取了一塊玉佩下來,遞給了餘十九。“你拿去賬房,支銀子用。”
這不是上回在連州賭場時,他取下來要給人做賭注那個嗎?
餘十九撒手又扔回給了他,“我不要。”
她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你放心,我可沒有做好事不留名兒的習慣,我待會兒便帶錦屏去芙蓉院量一下弘曙的身量,陳姐姐做衣裳快,要不了兩日就能做出來。”
“我意思是…”
胤佑頓了頓,“我的意思是,如今府上各個都叫窮叫苦,你再多銀子也別拿出來現眼。”
這話,一時半會兒的,餘十九還沒回味過來。
直到看見胤佑臉色微紅,她纔想明白了。
餘十九嬉笑着:“哦,七哥是怕我錢多了遭人眼紅啊,怕萬一福晉明示暗示我的要我充公,你很擔心我的錢袋子嘛。”
胤佑沉默,可沉默就等於默認。
餘十九捂着嘴,笑的有些賊。
胤佑才補了一句:“李佳綿瀅那事兒你也知道,其實我是極不願意有人在府裏起這種風氣的。只是福晉如此,我也不願壓了福晉的臉。”
說的他眉頭緊蹙,將毛筆一扔,有些煩悶的說道:“惱人的緊,自以爲是。”
“喲,你跟人家親熱的時候可不覺得人家惱人?”
餘十九哼了一聲,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胤佑被噎,瞪了餘十九一眼。“怎麼還說這事兒?沒完了?”
餘十九嘻嘻一笑,轉身便走人了。
“我帶錦屏去芙蓉院了,您慢忙…”
書房剩了胤佑一人,他望着被浸了墨的宣紙,那本是要給恭親王寫的禱詞。
可他只要一落筆,腦海裏卻閃現之前府門前那些‘賞賜’
那太監的嘴臉,胤礽說過的話,康熙對他辦差不滿時的神情表現,還有恭親王臨去前拉着他的一幕幕…
千般情緒萬般糾纏。
胤佑心裏憋的難受,他胸口突然一痛。
“咳咳…”
咳了幾聲,喉頭一甜,卻從口中直接溢出了一口血!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