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離京十年,除了母族那邊還有一位姨母嫁給了伯遠候外,在京城毫無根基。
十年前,對年方十九歲的燕長青來說,一邊是全家戰死沙場的深仇大恨、一邊是新婚燕爾卻毫無感情的長公主,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他滿心只有血仇,只想奔赴邊關替父母復仇,這纔會做出未曾圓房就帶兵遠走之事。
後來,當他知道得越多,越發小心謹慎。
往公主府裏安排屬於他自己的人,只是其中一個措施。
在原書中,長公主和駙馬伕妻兩人都不是主角,對他們的筆墨並不多。
是以,就連秦瑤光也不知道,在公主府的護衛中,有一名是燕長青派出的心腹南風,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南風原是燕長青身邊一起長大的伴當。
燕長青祖上有從龍之功,開國後被封爲鎮國公,風頭一時無兩,爵位世襲罔替。
傳到他父親這一代,世家逐漸把持朝堂,勳貴受到排擠,言官時常抓住府中芝麻綠豆大小的事進行彈劾。
燕家滿門忠烈,哪裏受得了這等窩囊氣。
正好北戎蠢蠢欲動、屢次擾邊,乾脆舉家遷往邊關,打了幾場勝仗之後,除了世襲的鎮國公爵位外,還博得了鎮國大將軍的威名。
燕長青,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中長大。
他五歲能騎馬、七歲能開弓射箭,兼之冰雪聰明、傳言有過目不忘之能,家裏替他請了飽學之士爲師。
這讓他第一次隨父進京給先皇賀壽時,就贏得了滿京城貴女的芳心,成爲無數人的春閨夢裏人。
這其中,就包括了樂陽長公主的一見傾心。
然而,屬於燕長青的一切幸福,都在他十九歲那年戛然而止。
此後的人生,他在鐵和血的味道中,步步爲營。
南風,就是在燕長青理清頭緒之後來到公主府上,如今已潛伏五年有餘。
他按燕長青的吩咐,每三日寄回一封密信,除了公主府的情況,還有他在京城收集到的大小事一併彙報。
對這五個孩子,他唯一的任務就是保住他們的性命,其他一概不插手。
見幼小的孩子被長公主如此虐待,他曾義憤填膺的問過主子,得到的回覆是“你越不管,他們越安全”。
五年下來,磕磕絆絆的,五個孩子都慢慢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南風武藝高強,耳聰目明,哪怕裏面正在商議的幾個孩子壓低了聲音,他仍然能聽得清清楚楚。
屋內。
三個孩子聽完老大的講述,都看着閉目思索的老二。
片刻後,老二開口問:“三年前,是不是也曾說過要替我們量體裁衣?”
老大眼裏一片迷惘,反而是老四想了想道:“啊對,是有這麼一回事,但後來……”後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之他們並沒有穿到新衣。
“我聽說,是宮中要來人的緣故,”老二道,“後來沒了下文,妖婦卻進了宮。”
老四恍然大悟,道:“那我知道了!宮裏有人要來府裏,爲了不讓人說她虐待庶子才讓人給我們做衣服。後來她自己進宮了,宮裏沒來人,自然就不需要了。”
“哼!”
老大怒道:“那這次肯定也差不多,我說她怎麼突然好心。”
“具體原因我們不得而知,”老二低頭看着身上的單衣,“我只希望能成真。馬上就到冬天了,就算我們能熬得住,老三和老五未必。”
一個受傷昏迷至今未醒,一個年紀太小,冬天是最難熬的季節。
“會的會的,”老四的眼裏燃起熱切的希望,“她不是說午後嗎?很快就到了。”
老二點點頭道:“她還讓大哥去立規矩,恐怕這次不好糊弄過去才這麼做。還有那個鄧嬤嬤,她既然願意提點妖婦,那不如……”
想了想,他看着老大和老四道:“往後,我們可以適當親近鄧嬤嬤。她有了孫兒,對孩子總會有幾分憐惜。”
他一番分析下來,有理有據,還給出了下一步的應對法子。
小小年紀,便初露崢嶸。
若是秦瑤光在此,一定會雙手雙腳給他鼓掌。
老二完全理解了她想傳達的意圖,不但補上漏洞,替她的行爲找到合理的動機,還注意到她刻意提起的鄧嬤嬤,從共情心入手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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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十二歲!
雖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但這是普通人學不來的天賦。
一牆之隔的南風聽完這番話,悄悄替老二豎了個大拇指。
知道頭兩個孩子在公主府裏過得不好,主子壓根就沒想要過再送孩子入府。但老二卻是自動找上門來,那個時候他才六歲,卻說出讓主子都驚訝的話。
六年過去,在無人教授的情況下,老二竟然能成長到如此地步。
逐風院,這個在公主府裏被刻意遺忘的角落,從未像今日這樣熱鬧過。
剛到午時,就來了好幾名擡着食盒和竹筐的健婦,由鄧嬤嬤領着進了門口。
聽見喧譁聲,老大一個人出門查看。
這是在長期欺凌中,五個孩子養成的習慣和默契。
有什麼事,由老二拿主意,老大先頂上。他年紀最大力氣最大,就算長公主降下責罰,熬一熬也就過去了,不會牽進來更年幼的弟弟妹妹。
見到鄧嬤嬤,老大想着老二剛剛說的話,神色明顯放鬆下來,上前見禮。
鄧嬤嬤神色和緩,道:“殿下想着五少爺年幼,竟心心念念想喫那包子,便命人蒸了好幾屜送來。”
健婦將那兩個食盒打開,熱氣騰騰之下,一個個白生生的包子香氣撲鼻,看得老大兩眼發直。
這麼多喫的?
鄧嬤嬤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微微一笑介紹起來:“第一屜是鮮肉包、下面是蔥油包,這兩屜都是鹹口肉餡。這邊是鮮花包、豆沙包,我瞧着家中孫兒愛喫,估摸着你們也會喜歡。”
老大看着她,只覺得鄧嬤嬤臉上的每一根皺紋都透出慈祥的味道來。
愣怔片刻,翻身就要磕頭。
鄧嬤嬤趕緊往旁邊一站,沒有受他的禮,道:“大少爺快請起,老奴可不敢受你的禮。都是長公主殿下吩咐下來,老奴只是照辦。”
老大隻牢記着老二說的話,半個字也不信那個女人會如此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