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大殿內,裴謹對着景皓恭敬地行了個大禮,今日他是來宮中稟報安兒夭折的消息,順便來東宮再次當面向太子殿下請罪。
“太子殿下,微臣因家事,不顧順王爺安危,擅自回京,請殿下責罰。”
“慎之,此事也不能全怪你。誰能想到不過數日,孩子就……既然四弟那邊的事你已經處理妥當,那你就先處理好家中事務吧。”景皓擡頭看他,輕輕嘆了口氣。
自己這位伴讀何曾像今日這般形容憔悴,滿臉的悲傷。這才幾日的光景,這突如其來的噩耗就將原本一個風度翩翩的如玉貴公子變得如此滄桑。
“節哀吧。既然人已經沒了,你就不要想太多了,等以後大婚之後,還會有孩子的。”景皓輕聲勸慰,“先放你十天假,你且回府去吧。”
“多謝殿下,待微臣處理完家中之事再來領罰。”裴謹低着頭緩緩退出大殿。
他默默走在宮道上,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肩頭,接着是一個嘻嘻哈哈的聲音笑着說道:“裴兄,聽說你喜事近了,兄弟我還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走開。”裴謹不耐煩地推開他,自顧自往宮門外走去。
“今日怎麼一個個都是這副德性?”林逸摸着自己的頭茫然看着漸行漸遠的裴謹。
剛剛他在路上碰到蕭淵,正想和他說上幾天見到個年輕公子與他有幾分像,卻見他根本不想搭理他,只低着頭行色匆匆直往坤寧宮方向而去,顯然是去見他的姑母蕭皇后的。
這一個個都怎麼了?林逸憤憤不平地轉身回了東宮。
坤寧宮內,蕭皇后立於窗前,逗弄着一對鸚鵡。聞聽蕭淵到了,她趕忙將鳥籠遞與一旁侍女,徐步走到上首那張鑲着白玉牡丹花卉的圈椅上坐下。
行過君臣之禮後,蕭皇后屏退左右,凝視着面帶憂色的侄兒,沉聲道:“你這麼早遞帖子進宮,讓我有些心神不寧。淵兒,出了何事?如此匆忙。”
“侄兒讓姑母擔憂了。”蕭淵躬身說道,“侄兒一早趕來,是因母親的心疾又犯了,想向姑母討要些丹蔘護心丹。”
“怎麼又犯病了?”蕭皇后頷首,端莊妍麗的面龐上浮現出關切之色。
“姑母您也知曉,母親自十幾年前從外祖家歸來途中,被乳母抱走妹妹後,每年此時必會發病,這兩年愈發嚴重,侄兒擔心她熬不過去了。”蕭淵垂下眼眸,低聲說道。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母親也該釋懷了,這本不是她的錯,她又爲何天天自責,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蕭皇后微微嘆了口氣,柔聲說道,“當年你父親不肯讓她帶着這麼小的孩子回孃家,可偏巧你外祖母病了,孩子又離不了她,哎,都是命啊,沒想到這乳母爲了當初你母親覺得她偷偷賭錢想要換掉她而懷恨在心,把你妹妹抱走了。”
“這件事是母親的心結,雖說父親並不知道真相,以爲妹妹是在途中感染風寒沒了,可母親這輩子都沒有安心過。”蕭淵低聲說道,“外頭的人也以爲我這妹妹沒了。”
“如此甚好,否則每年不知有多少人來國公府認親。”蕭皇后低聲言道。
“這數年來,我循着往返線路暗中探尋多次,卻未得到妹妹的絲毫消息,皆怪我當時年幼,無法爲母親分憂。”蕭淵神色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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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乳母當時便已畏罪自盡,要找到線索着實不易。姑母想着那黑心乳母的話也不可盡信,如此小的孩子,不知被她棄於何處。且說淺淺若是還活着,也不知長成何等模樣,要尋她猶如大海撈針。”蕭皇后輕聲寬慰,她與大嫂關係甚好,因此此事瞞着大哥,卻未對她隱瞞。
“姑母,我想過些時日放下手頭之事,專心尋找妹妹。妓館暗寮,我也會逐一排查,那些人或許見妹妹生得貌美……”蕭淵越說越是心疼,他不敢想象妹妹被賣入青樓,受那些男人折磨,“姑母,還請您在父親面前替我隱瞞,否則他又要責罵我不務正業了。”
“淵兒,放心吧,此事有我。如此也好,你再去好好尋找一番吧。”蕭皇后撫額說道,“她若是還活着,如今也有十六七歲了,正是小娘子最美好的年華。我記得她比青鳶還大了一歲,哎……”
“姑母,那京城之事就有勞您多費心了,我明日便離京了。”蕭淵輕聲說道,想起母親常常拿着妹妹的小肚兜暗自垂淚,心中一陣刺痛。可一想到毫無頭緒,茫茫人海如何找到妹妹啊。
裴謹回到府中已是中午時分。
“主子,那柳姨娘說小少爺他們得的根本就不是天花。”炫白跪在裴謹的腳邊低聲說道。
“我就知道,定是他們搞的鬼。”裴謹冷嗤一聲,越發確定蟬衣他們的死定是父親他們使的詭計。
“主子,仵作那邊仔細驗查了焦骨,暫時沒有發現中毒跡象,還需再仔細驗證。”炫白低聲說道。
裴謹頷首,眼神凝重,思緒飄遠。他本以爲蟬衣與安兒是被人毒害身亡,可如今看來,其中似有隱情。
“主子。”炫白見他沉默不語,擡頭看向他。
裴謹揮手示意他退下。
無論如何,可以確定的是,裴雲山與柳婉兒必定是罪魁禍首。
他設計調虎離山,支走裴雲山前往青城山,又在首飾盒子裏撒下會令人起紅疹的藥粉。不出兩日,果然如他所料,柳婉兒與裴韻皆中了招。
他原本還顧念着骨肉親情,想給裴韻留一條生路。卻不想,追查下來才發現,是她教唆柳姨娘謀害蟬衣母子,甚至還暗中圖謀毒殺母親,好讓柳婉兒登上侯府正妻之位,這樣的人,他怎敢留下。
“世子爺,您在屋內嗎?夫人有請,說是有要事相商。”小丫頭鵲兒輕聲叩門稟報。
“知道了。”裴謹應道,他深知母親叫他前來的意圖,必定是要詢問如何處置柳婉兒母女。
進入主院,果然見母親正襟危坐於堂上,一旁的張媽媽神色也十分肅穆。
“母親,發生何事?”裴謹沉聲道。
“家門不幸啊,柳姨娘與韻兒都染上了紅疹,劉府醫看過了,說是與當初安兒他們染上的病症一般無二。”王夫人拭淚說道,“查下來才發現,當初蟬衣他們出殯時,柳姨娘的貼身丫鬟紅兒曾經偷偷去竹香園看過,她並未做任何防護措施,許是那時便染上了。慎之啊,你說這可怎麼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