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見春分神情凝重,秦瑤光停下手中筷箸,對兩個孩子道:“你們先喫着。”
她帶着春分走到廊下,詢問道:“出了何事?”
“殿下,”知道她不願驚了兩個孩子,春分壓低了聲音,道,“昨兒午後,薛家三房獨子被人打傷昏迷,大夫上門看診接了骨,到今日才醒。”
秦瑤光知道,不止於此。
春分又道:“那聚衆傷人的是薛家族裏的孩子,叫薛仁復。今兒一早,被人發現溺死在水井裏。”
“死了?”
秦瑤光目光驚詫,春分回話:“是的,今兒早市上都傳開了,說是衛尉寺卿早年冤死了人命,纔會一直沒有子嗣。”
她把聲音壓得更低:“如今,是惡鬼來索命了!”
惡鬼?
郎朗晨光裏,秦瑤光心頭一顫。
要說,作爲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裏的大好青年,她從來都不信什麼鬼神之說。
但她分明猝死,還能穿到這本她剛看完不久的書裏,白白撿來一條性命重新活一次。
這鬼神,由不得她不信啊!
她穩住心神,道:“外人我不管,咱們府裏,不要傳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別嚇着孩子們。”
“是。”
春分應了。
秦瑤光想了想,回到座位上繼續喫飯。
看着老大牽着燕吉音的手離開,她才仔細思索起這件事來。
在書裏,衛尉寺卿薛青空,是導致燕家滿門殉國的幕後黑手之一。
也是燕長青復仇名單上的人。
原書中,燕長青到了後期才動了薛家。
不過,有了梅園事件,自己又特意把薛仁蘇被扣的消息傳給燕長青。
他多智近妖,必然不會白白放過這大好良機。
所以,並沒有什麼惡鬼復仇。
也不知道燕長青是怎麼做到的,能讓薛青空多年無子,被迫動了過繼的心思。
如今,薛仁蘇被扣在宗正寺,三房獨子因內部紛爭重傷,另一個最具競爭力的薛仁復溺死。
她就不信,事情會這麼巧。
說不定,什麼厲鬼尋仇的傳言,也是燕長青使人放出來。
想通這一層,秦瑤光心頭輕鬆不少。
不過,接下來,燕長青又會怎麼做呢?
想了半晌,她也沒個頭緒。
秦瑤光心道:自己這點職場生存指南,還是不要試圖來套權謀模板吧!
哪怕這是本以談戀愛的言情文,燕家的血仇、燕長青的復仇都是認真發生的。
橫豎,她已經把京城這潭水攪渾。
剩下的,她還不如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在原書劇情中,原主不住的拖燕長青後腿,他也能復仇成功,自己又有什麼好操心的。
她一向不是糾結的人,很快就放下此事,專心畫起《八仙賀壽圖》來。
用完午膳,春分送了錢匣子進來,回稟道:“宗正寺裏,又有兩人交了贖金。”
這些公子哥兒,非得喫些苦頭,纔會明白她是認真的。
但人是秦瑤光關進去的,宗正寺的人不敢做主,差人前來請示。
秦瑤光略作沉吟,道:“你去告訴曾祥進,讓他往宗正寺走一趟,傳本宮的話。”
她語氣一頓,語氣和煦:“今日交了贖金的,杖二十,即可放人。明日杖五十,後日麼,就看本宮心情。”
不是彈劾她仗勢欺人嗎?
總不能白白擔了這項惡名。
打人這種事的大忌,就是當時打了,後面又來心慈手軟。
她要讓所有心存僥倖的人知曉,忤逆她意思的,越到後面,遭受的責罰越重。
秦瑤光這樣做,如果是普通衙門裏,自然是不頂用的。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衙門裏要依律法行事,但宗正寺服務於皇室,他們的主子只有一個。
執行的,是皇室家規。
樂陽長公主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
她仗的,是皇帝的勢,欺欺人又怎麼了!
只要沒鬧出人命,誰也奈何不得她。
待此事了結,再無人可輕賤皇室公主,哪怕只是庶出公主。
春分應了,自去傳話不提。
穀雨伺候着秦瑤光歇下午覺,燃起一爐安神的香,守着溫熱的茶水。
門廊下,挨着坐了好幾個剛留頭的小丫鬟,正撿着剛收下來的新鮮桂花花瓣,備着長公主晚上沐浴時使用。
花影搖動,時光靜靜走着。
小半個時辰後,一名專門跑腿的小丫鬟從外面進來,輕手輕腳走到廊下,伸長了脖子往裏看着。
穀雨守在外間做針線,看見簾子外有人影晃動,就走了出去。
小丫鬟嚇了一跳,急急施了一禮,張嘴想說什麼。
穀雨在脣間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悄聲道:“殿下還沒醒。”
小丫鬟點點頭,湊到穀雨耳畔道:“穀雨姐姐,伯遠侯夫人來了,正在二門上鬧呢!”
穀雨面色一寒,問:“春分呢?”
什麼侯夫人,如今是半點規矩道理都不講了,午休時鬧上門來。
“春分姐姐帶着人攔下了,讓我來華沐堂裏找姐姐拿主意。”
穀雨略作沉吟,便道:“你去刑院裏找任女史,就說我說的,讓她帶十個人,攔下侯夫人。”
小丫鬟用力點點頭。
穀雨隨手摸了十幾個銅板放在她手心裏,道:“跑快些。”
主子既然沒醒,守護主子的安寧,就是她的職責。
又過了一刻鐘的功夫,室內才傳來動靜。
穀雨帶着小丫鬟端着熱水進去,伺候着秦瑤光起身淨面、用香茶漱口。
待一切停當後,她才稟道:“殿下,伯遠候夫人來了,春分將她攔在二門處,奴婢讓任女史帶人去了。”
“做得好。”
秦瑤光剛剛甦醒,眸光裏頗有幾分漫不經心。
“殿下,要讓她進來嗎?”
秦瑤光搖了搖頭,道:“不見。”
董浩遠做錯事,拿金子去宗正寺贖人就好,來找自己做什麼?
哦,對了。
是她忘了,伯遠侯府沒錢,掏不出這一百兩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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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一視同仁。
秦瑤光在妝奩匣子裏挑中一支水頭極好的白玉釵,遞給替她梳頭的穀雨。
她約了淳寧,要出門去挑書坊呢。
纔不願意被這個女人,攪和了眼下的好心情。
霜降捧着一套樂陽紙筆,安靜的站在廊下,靜候秦瑤光梳妝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