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衣,蟬衣,你累不累,還是我來抱吧。”周媽媽追在蟬衣後頭喊。
他們從九峯灣下了船,又僱了馬車繞了很大的圈子,從東湖那邊輾轉了好幾天,這纔到了轉塘鎮。
這是蟬衣設計好的行程,她想過了以後萬一夫人那邊說了真話,有人前來追查,也必定不會想到他們去的目的地居然是轉塘,因爲若是去轉塘,直接從興陽下船可是要方便得多,最多一兩天就能到達,她們婦孺三個怎麼可能會繞遠路。
“周媽媽,沒事,前頭就到了,從此以後還請記住你是我的乳母周媽媽,我與夫君情意相投,可惜夫君得病死了,幸而夫君在轉塘置辦了產業,於是我們便來這裏安家。”蟬衣小聲說道,“媽媽,往後我就姓李。”
“好,老奴知道了,姑娘,我們往後就是主僕相稱了。”周媽媽一邊說一邊心裏頭默唸着。
“哪有這麼講究?我們小戶人家,往後你就是我們家的管事嬤嬤了,我們還是以前一樣稱呼就行了。”蟬衣嗔道。
“那可不行,老奴聽姑娘說那邊宅子裏已經僱了奴僕,姑娘作爲主子可是要講規矩的,否則下人們看主子這麼好說話可就要偷奸耍滑了。”周媽媽正色說道,“姑娘,這些事您可是要聽老奴的。”
蟬衣見她這般堅持只好依了她。
前頭就是轉塘鎮了,蟬衣帶着周媽媽走在小路上。
“小哥,我問你一下,河西巷怎麼走?”蟬衣見路邊有幾個小孩子在玩官兵捉強盜,連忙站住笑着問道。
“河西巷啊,我知道,我帶你們去。”八九歲的小孩子最是熱心,連忙帶着蟬衣他們往河邊走去。
走了大概半刻鐘,小男孩指着前頭的巷子說道:“這就是了,你們往前頭走。”
“多謝小哥了。”蟬衣笑着取出荷包裏的糖果遞給小男孩。
小男孩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羞澀地接過糖果,撓了撓頭皮說道:“大娘,姐姐,你們這是來走親戚的?”
“不是的,我們在這裏買了房子。”蟬衣笑道。
“哦,那我知道了,姐姐,有尖尖屋頂的那間就是。”小男孩興奮地指着前面不遠處的屋頂說道。
“咦,你怎麼知道?”蟬衣好奇問道。
“我爹爹是這裏的保長。”小男孩不好意思地笑道,“前頭有人來買宅子,還是我陪着過去的。”
真是個小鬼機靈。
“謝謝小哥了,以後來家玩,我再請你喫好喫的。”蟬衣笑道,對着小男孩揮了揮手。
“還是鄉下好,這裏的人熱情。”周媽媽這會兒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她開始有閒心關注周圍的景緻。
這個小小的鎮子依山傍水,青磚綠瓦。正是夏季,家家戶戶都在房前屋後栽着牽牛花。一大片一大片的紫色,紅色的花朵,開得分外燦爛。
小溪潺潺的流水聲,彷彿自帶着一種清涼的氣息,讓周媽媽這個北方人覺得分外新奇。
“有人嗎?夫人回來了。”周媽媽帶着一份忐忑敲開了院門。
“夫人回來了?”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婆子打開院門,瞧見風塵僕僕的兩個人,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們片刻,直到看到蟬衣手中抱着的小娃娃身上那件淡綠色繡着金色蝴蝶的襖子,這才滿臉堆笑地說道,“快請進,快請進,夫人一路辛苦了。”
蟬衣點點頭,心知三姐姐找人替她選的僕人果真靠譜,等她被迎進裝得精巧雅緻的主屋時,她知道往後他們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
裴謹從宮裏出來,直接帶着幾個人去了那城西的小樹林。
望着那個新壘起來的土包,裴謹默默注視了良久,緩緩開口說道:“挖吧。”
“世子,不行啊,萬一真的是……世子,您還是三思而後行。”炫白帶着暗衛唰的一下全部跪下了。
“若是你們覺得有危險,那我就自己來。”裴謹搶過暗衛手中的鏟子冷冷說道。
“世子爺,小少爺……蘇姑娘他們都已經燒成灰了,您再挖,他們也不會活過來了。若是那天花傳染了您,那我們更是死無葬身之地了。”炫白抱住裴謹的腿低聲哀求。
“起開。”裴謹一腳踢開他,舉起鏟子開始挖起來。
其他暗衛見他這樣,只好默默挖了起來。
挖了很久,這才挖出一些燒成焦炭的東西,像是燒焦的骨頭。
“世子,這裏有個東西!”黑鷹指着一根碧綠的東西說道。
裴謹蹲下身子,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挖開黃色的泥土,一根翡翠玉簪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裴謹眼前。
他用手將泥土擦乾淨,默默地將玉簪拿在手中摩挲。那枚玉簪正是當初在珍寶閣爲她買的。
回想起她臨死前還不忘小心簪上那枚玉簪,他的心便如刀割般疼痛起來。蟬衣死時想必是怨恨他的,恨他不來救她!自海棠院出來那一刻,他便丁點都不信,蟬衣母子會染上天花。
“世子,您還是……”炫白低聲說道。
“想死嗎?”裴謹將玉簪放入貼身的荷包,對着炫白說道,“找幾個仵作瞧瞧這些焦碳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今日就要答案。”
回了竹香園,裴謹望着滿池的荷花陷入了沉思。
他不相信母親會助紂爲虐,順從父親的意思將蟬衣母子全都處理了,她即便不喜歡蟬衣,也絕不會對安兒如此狠心,畢竟母親每回看着安兒時,那眼中的慈愛是騙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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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頭坐在長廊處,遙遙看着一對野鴨子浮在水面,身後還跟着幾隻剛剛孵出來的小鴨子。瞬間,他的視線漸漸模糊了。
他取出荷包裏的那支翡翠玉簪,彷彿看到蟬衣嬌羞的面龐。
“世子爺,蟬衣能夠留在世子身邊已是心滿意足了。”
“世子爺,一路平安,蟬衣等您回來。”
“爺,您抱抱安兒吧,他也會想您的。”
“蟬衣,蟬衣,是我負了你……”裴謹面色沉重地看着手中的翡翠玉簪。
夜幕降臨,書房內。
“世子爺,屬下已找京城最負盛名的仵作查驗過,他言這些焦炭確係人骨無疑。”炫白低着頭,不敢直視裴謹,沉聲道,“只是,這骨頭燒得過甚,仵作難以辨出其是男是女,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絕非孩童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