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山帶着張太醫進來的時候,春生早就已經避開了。
“張太醫,這……溢之會不會有危險?”陸見山心急如焚,顫抖着聲音問道。
本來他昨日一直不同意婚禮照常舉行。畢竟兒子剛剛醒,身體還這般虛弱,如何能強撐着承受這婚禮繁冗的程序,別婚事辦完了,兒子的命也沒了。
可陸淵卻有自己的主見,說這婚禮必須辦,一日也不能推遲,況且他的燒已經退了,身體狀況也還行,只要有人幫助,他完全能夠承受。
父子兩個都無法說服對方,最後還是老太太沉着臉點頭答應了,這婚禮才如期舉行。
“國公爺,莫要擔心,世子爺的脈象瞧着倒是比上次平穩了,這口黑血吐出反倒是好事。”張太醫看完脈象沉吟片刻點頭說道,“怒急攻心,反而將那淤堵打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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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爲何氣息奄奄,看着如此嚇人。”陸見山小聲問道。
“世子爺再怎樣也不是鐵打的啊!”張太醫嘆道,“今夜讓他好好睡一晚,明日再做道理。”
送走張太醫,陸見山站在牀榻邊看着緊閉雙目,氣息微弱的兒子,不禁有些淚意。
“張嬤嬤,溢之的新婦呢?”陸見山替兒子掖了掖被角,突然想起那新婦怎久久都不出來,若說剛剛有太醫在避一避也未不可,可這會太醫都走了好一會,她怎還不出來照顧夫君。
夫君都這般快沒命了,這婦人倒是挺沉得住氣。
“這……”張嬤嬤苦着臉說不出口。
難道說是新婦見兒子這般模樣,心裏不樂意了。都說姚氏溫柔賢淑,怎這般不懂道理?自己是她公公,也不至於這般還揪着男女大防,真是太過了。陸見山不禁氣得將拳頭捏得緊緊的。
“快說,人呢?夫君都快死了,還不出來。”他厲聲喝道。
張嬤嬤連忙跪下了:“國公爺,世子都這樣了,您消消氣。”
陸見山搖搖頭,臉上滿是心疼,夫妻夫妻,這溢之娶的到底是哪門子媳婦,還虧他拼死要將她娶進門。
“父親。”陸淵微微睜開眼睛,緩緩說道,“沒有新娘,新娘她跑了。”
他說完閉上眼睛,眼角流下一顆眼淚。
陸見山何曾見過兒子落淚,鼻頭一酸也要落淚。
不對,怎麼新娘跑了?
“張嬤嬤,你們怎麼不看好新娘,快去把她給我追回來。”陸見山焦急地朝着張嬤嬤揮手,心裏想着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溢之怎這般命苦,一個死了,一個跑了!
“國公爺!”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陸見山回頭一看,腦子都快炸了,這男人身上穿着紅色新娘喜服,一副不男不女的怪樣子!
“豈有此理,你是誰?李家這是騙婚啊!”陸見山指着這男人氣得發抖。
“國公爺,您息怒,奴才是世子爺的暗衛。”春生跪在地上說道,“世子爺娶的是蘇姑娘,可是她……”
陸見山眼睛瞪得像銅鈴,幸而這會子母親和夫人不在,要不然他怕她們兩個立馬就要暈過去了。
哎!自己這兒子到底是瞞了多少祕密啊,怪不得剛剛小黃門宣旨時念的是世子夫人蘇氏,原來並不是出錯,而是新娘早就換了人,他們都被兒子矇在鼓裏了。
也不知這蘇氏到底是何許人也,兒子與她又是如何相識的,那姚氏呢?這筆賬他不知如何算纔好。
“罷了罷了,先不管這個,溢之,你這般總有自己的理由。你先好好睡一覺,太醫說你只是怒急攻心,沒有什麼大礙。”陸見山想着如果再問下去,怕兒子受不了,“等你病好了,願意說的時候再告訴父親。”
陸淵頷首,只覺心中無比酸澀,天寒地凍,淺淺還懷着孩子,她能到哪裏去啊,她那兄弟又小,非但不能幫她還要拖累她。
“春生,把人都撤走吧,讓他們也休息吧。”陸淵艱難地說道。
寒冷的夜裏,蘇淺陌坐在火盆前,不知爲何心裏老是有個人影揮之不去。
他坐在白馬上淺笑晏晏,那雙眼睛深邃如暗潭,那一刻定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心情吧。
這會兒,洞房花燭,郎情妾意,總算是圓了多年的相思,有情人終成眷屬,happy ending完結了吧。
蘇子昂見姐姐的臉在火光的忽明忽暗中顯得有些哀傷。
姐姐一定是心裏苦吧,世子爺敲鑼打鼓地娶了貴女做夫人,而自己的姐姐卻只能偷偷逃走。
“姐姐,子昂以後定會好好唸書,讓姐姐過上好日子。”他仰着臉看着姐姐認真說道,“只可惜……”
蘇淺陌知他是惋惜不能繼續唸書了,她笑了笑說道:“昂哥兒,姐姐拖累你了。你放心,等我們安穩了,姐姐教你讀書。”
“啊,姐姐,你認字?”小少年驚愕地張大嘴巴。
“放心吧,姐姐自認教教你還是綽綽有餘的。”蘇淺陌揉了揉弟弟還有些嬰兒肥的臉蛋,“別怕,我們有手有腳,以後的日子不會差。”
“嗯嗯,姐姐說的對。”子昂眯起眼睛認真地點點頭,“我喜歡和姐姐在一起,真好,以後有了小外甥,我們三個人一起過日子,我來保護姐姐和小外甥。”
“小傻瓜,你以後長大了還要娶媳婦呢,你也會有自己的娃娃。”蘇淺陌聽着弟弟的話,心裏暖暖的,這個世界上最不會辜負的應該就是骨肉親情吧!
“姐姐,呀,這回真的下大雪了!”子昂隔着窗棱向外看去,“明日,我們可以一起堆雪人。”
蘇淺陌抿嘴笑道:“好!”
她突然想起那個長相平凡的小丫頭,但願自己的不辭而別沒有讓她受到太大的傷害。
小玉,對不起,爲了我腹中的孩兒,爲了自由,我只能選擇走這條路。
夜,越來越深,蘇淺陌輾轉反側,一直無法入睡,也許是因爲白天多想了些事,也許是因爲看到了那個人。
就此別過,陸淵,我們都要開啓新的人生,但願你我都安好。
快要過年了,院子裏晾曬着各種各樣的乾貨。李大福帶着二丫一起將屋子裏裏外外打掃了一番。蘇淺陌姐弟想幫忙都被他拒絕了。
明日他們也要收拾收拾回家過年了。這空空的院子裏就剩下蘇淺陌姐弟兩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