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系列檢查,確定了迎夏的情況後,手術立刻安排上。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着,除了中途被傅司言拉着離開去換上乾淨的衣服,林漠安一直坐在外頭守着,未曾離開,身旁是老爺子他們幾個。
手術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當紅燈熄滅的那一刻,林漠安立刻衝了過去,手術的門緩緩打開,醫生穿着手術服走出來,醫生摘掉口罩,舒了口氣,“病人手術順利,傷者的腿骨已經進行了固定,手術中發現腿部其中一條大血管被腿骨刺破,已經進行了修復,接下來就要看傷者自身的康復情況,以我多年的經驗來看,患者腿部骨折嚴重,會不會有後遺症還要繼續觀察,不過這種情況下,好好地進行後續的復健,基本生活是不會有什麼影響的,但是劇烈運動基本上是不行的……”
醫生又交代了一些手術後的注意事項之後,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一張病牀被推了出來,“誰是迎夏的家屬?”
林漠安越過醫生一個箭步上前,“夏夏……”
一聲滿含着心疼與愧疚的輕喚沒有得到迴應,牀上的小姑娘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瞼倒影出一個黑色的陰影,臉色蒼白得幾乎與白色的牀單融爲一體,他握住她棉被下的小手,幾乎毫無溫度可言,就像一塊冰塊兒,如果不是一旁的儀器上顯示着她的心跳與脈搏,他甚至懷疑她此刻是否已經……
那樣的想法他不敢再想下去,就怕這個想法會變成真的。
那樣的結果,他如論如何都不能接受,他不能想象,剩下他一個人,他該如何帶着對她的愧疚活下去。
醫院的院長是林父的朋友,在來醫院的路上就已經打電話打好了招呼,空出醫院最頂級的VIP病房,在去病房的路上,林漠安一直握着小姑娘冰冷的小手,緊緊的,彷彿想把身上的溫度都給她。
病房很大,分爲幾個區域廚房,客廳,還有病房,就在客廳的後頭。
病房很大,除了一張病牀,還有一套沙發和一張家屬休息用的牀,把病人轉移到病房裏的牀上,林漠安在外頭客廳跟醫生說話,陸管家搬了把椅子在牀邊,讓老爺子坐下。
他林老爺子什麼事情沒有經歷過?曾經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即便年輕時被人挾持,拿槍指着,即便無數次被推上風口浪尖,都沒有像這一次這樣慌過。
在聽到迎夏被埋在廢墟下的時候,他六神無主,差點兒就一口氣沒上來,幸好陸管家和林屹就在身旁,及時喫上藥,不然,這會兒他應該跟牀上的小姑娘一樣,虛弱地躺在病牀上。
蒼老且佈滿皺紋的手搭上小姑娘的手背,用力一握,心疼在臉上蔓延,滄桑的雙眸剎那間佈滿了紅血絲,“丫頭啊!你受苦了。”
不一會兒,林漠安重新回到病房,他走到牀的另一邊,拿起江姨準備好的溫水和棉籤,沾溼棉籤的一頭,綿軟的棉花輕輕擦過小姑娘蒼白乾涸的嘴脣,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
弄完,放下杯子後拉過把椅子在牀邊坐下,眼神落在小姑娘的小臉上,鮮紅色的、又青又紫的傷痕在毫無血色的皮膚上尤其明顯,顎骨邊上甚至有一道觸目驚心,傷口很深,還縫了針,不用說,肯定是會留疤的。
疤痕什麼的,對於他一個男人來說算不了什麼,他在乎的,是她能夠平安。
醫生說她的腿傷得嚴重,以後可能會落下後遺症,但那又怎樣?他愛她,無論是完美的還是不完美的她,只要她還是她,他便愛。
因爲擔心迎夏,林老爺子的臉上就沒有好過,沒一會兒便被林屹和管家給送回去休息了。
迎夏是在出手術室大概一個多小時後醒過來的,一開始醒過來的時候,還迷迷糊糊的,嘴巴微張,喃喃着不知道在說什麼。
林漠安一夜未眠,就坐在牀邊趴着睡着了,迎夏一有動靜,他就醒了,看到小姑娘終於睜開了雙眼,瞬間便紅了眼眶。
他抓起小姑娘的手放在嘴邊,親了兩口後哽咽着道:“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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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迎夏聲音乾啞,她意識終於清醒了一些,視線環視了周圍一圈,最後落在男人的臉上,她沉默着,腦海裏閃過的是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她看了他半天,想問爲什麼,但微張的嘴巴最終沒有把那句話說出來。
“想不想喝水?”
說完,沒等迎夏回答,林漠安便端起水杯,把吸管插進去,放到小姑娘的嘴邊,“來,喝點兒水。”
迎夏頓了下,看了他一眼後微微張嘴,就着吸管喝了幾口水,爾後鬆開吸管。
林漠安:“再喝點兒?”
迎夏艱難地微微搖頭,閉上眼,“不了。”
林漠安放下杯子,心裏隱約有些不安,他看着小姑娘緊閉的雙眸,半晌,握住她的手。
“夏夏,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留在那裏的!對不起……”
那一刻,恐懼襲來,男人離開的背影,炙熱的烈火,撲面而來的黑暗,轟隆的巨響,濃重的血腥味,一樣又一樣,恐怖的回憶跳躍式地在迎夏的腦海裏不斷出現,迎夏的眼睫忽而劇烈顫抖着,心臟驟然一痛,駭人的痛意從心臟開始分散,爾後又悄無聲息地蔓延到全身,侵入她的每一條神經,每一滴血液,有那麼一刻,窒息感不斷襲來,侵蝕着她的意識,她終於堅持不住,單薄瘦弱的身子劇烈顫抖着,胸口也隨之猛烈起伏,心跳檢測儀上的數據也隨之發生變化,她咬緊了下脣,甚至咬出了血痕。
林漠安一下子慌了,按響了牀頭的護士鈴,一邊用力想掰開小姑娘咬緊下脣的嘴脣,一邊焦急地喊來了醫生。
剎那間,牀邊圍滿了醫生護士,林漠安遠遠地看着牀上臉面痛苦的小姑娘,心如刀絞。
他知道,他已經深深地傷了她,傷了她脆弱的心。
情況很快穩定下來,病房裏又隻身下他和迎夏兩個人,小姑娘雙目緊閉,此刻不知道是不想睜眼還是真的睡着了。腳彷彿被訂在了地板上,他就那樣遠遠地看着她,微紅的眼眶了除了心疼與悔恨,再也找不到別的情緒,睡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青筋突兀。
他在想如果當時他速度再快一點兒把夏曦送出去,他就能回到小姑娘的身邊,即便不能把她帶出去,也不會讓她一個人絕望地待在那兒,更不會讓別的男人代替他去保護她。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事情發生了就已經是發生了,所有的悔恨與傷害,他只能用餘生來彌補,他只能傾盡一切,用所有的愛來保護她,守護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知道確認牀上的人兒睡着後,林漠安纔敢邁開沉重的步伐,站立在牀邊,垂眸看着迎夏,一語不發。
對的,他在害怕,害怕小姑娘會責怪,害怕小姑娘會埋怨。
腰,彎一下,再彎一下,直至腦袋抵在了牀邊,一滴又一滴的液體低落,落在雪白的牀單上,爾後暈開。
他咬緊了下脣,剋制着情緒,許久,才從微張的薄脣裏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來。
“對不起……”
此刻,除了這三個字,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