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的馬車門被打開,一穿戴華貴的婦人由車伕攙扶着走下馬車。
“趕緊將你那破板車挪開,我家主子的路可不是你這個小丫頭能擋的。”車伕高舉的蘭花指指着範清遙。
婦人並不想張揚,按下車伕高舉的手,瞧了一眼將花月憐緊緊抱在懷裏的範清遙,那麼瘦那麼小,目光卻難得的堅定清透,倒是個叫人心疼的。
只是婦人不懂,爲何這孩子會在看向自己的瞬間閃爍出了瑩瑩的淚光。
婦人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貂裘大氅蓋在了範清遙的身上,又拍了拍範清遙那乾瘦的肩膀,這才由車伕攙扶着踏上了花府的臺階。
一滴淚,滑下範清遙的眼眶,滾燙了冰涼的面龐。
甄昔皇后。
西涼永昌帝唯一冊封的皇后,因永昌帝十分感念皇后的陪伴,故將封號取了珍惜的諧音。
前一世,甄昔皇后於她有點醒之恩,奈何當時的她堅信自己的愛情,並將甄昔皇后的勸誡告知了百里榮澤,百里榮澤從此將甄昔皇后暗恨在心,登基的第三天就給甄昔皇后列下三十一項欲加之罪,並賜了毒酒。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背影,範清遙的心扭澀的發疼。
她並未親手殺死甄昔皇后,可甄昔皇后卻因她而死。
花府門前,車伕擡手敲響了大門。
“叩叩叩……”
府內看門的小廝聽見敲門聲還沒等往門口跑,就見大兒媳凌娓從正廳內一搖一擺地走了出來。
小廝趕忙彎腰,“大奶奶。”
大兒媳凌娓擺了擺手,“滾一邊去,這裏沒你的事兒了。”
小廝在這花府多年,早就知道這大奶奶是幾個奶奶之中最張揚跋扈的,趕忙點了點頭,躲到一旁不敢看不敢聽。
“叩叩叩……”敲門聲還在繼續。
大兒媳大兒媳凌娓看着府門冷笑,難怪丞相的兒子寧願娶個妓女也不要她,果真是個不要臉的賴皮纏,厭惡地呸了一口,“敲什麼敲,花府的主子們忙得很,沒空搭理你這種不要臉的上門狗,知趣的就趕緊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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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還在敲門的車伕被大兒媳凌娓的大嗓門震得一激靈,花府的人莫不是瘋了?
甄昔皇后見花府的人遲遲不開門,連身份都顧不上了,親自擡手敲起了面前緊鎖着的大門,奈何她此番是私自出宮,斷不能張揚惹得了旁人的注意,所以哪怕是再心急如焚,也只得敲門而不得出聲。
站在門裏的大兒媳凌娓不但是鐵了心的不開門,叫罵的聲音還越來越大。
範清遙將一切看在眼裏,記憶慢慢迴轉。
上一世,甄昔皇后只得一子,永昌帝很是疼愛,三歲便立爲太子,奈何這太子命犯煞星,十四歲病死在皇宮,連還差三日的年關都沒能過去。
如此想着,範清遙心中一驚,轉頭朝着馬車看了去。
難道那馬車裏的人……
正是當今的太子百里鳳鳴!?
寒風呼嘯,車簾捲動,馬車內的少年臉色已由紅變紫,明顯進氣多出氣少。
範清遙知道不能再拖,將懷中的孃親輕輕放在了板車上,邁動着一雙凍到僵硬的小短腿,趁着臺階上甄昔皇后和車伕不注意的時候,一骨碌爬進了馬車中。
車內躺着的少年渾身滾燙,薄脣微張,摳在身下的十指已血肉模糊一片。
範清遙一手探上了少年的脈,一手伸手朝着少年不停鼓動着的脖頸按了去。
病入膏肓的少年正被身上的燒熱所折磨,當察覺到有一隻冰涼的小手按在自己身上時,下意識擡起了那刀削的面龐,尋着那冷如冰塊般的小手蹭了去。
如此曖昧的舉動,讓範清遙巴掌大的小臉燥熱一片,趕忙抽回了自己那滿是凍瘡的小手。
少年如同丟失了珍寶般用面頰四處尋找着,亂蹭着。
而就是他這麼一動,再次惹得自己的呼吸更加急促了起來。
範清遙知道,這是發熱引起的肺疾,若不能將那口卡在喉嚨裏的氣順出來,這人就真的完了。
事不宜遲,她將所有的銀針攏起在自己的掌心裏,兩隻小手死死地攥着那被捏成捆的銀針,用盡所有力氣朝着少年鎖骨下三寸的地方紮了去。
“咳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起,少年精瘦的身體蜷縮成了一個弓字形。
不過很快,少年的呼吸便漸漸恢復了平穩。
範清遙趕忙收起了銀針,只是就在她剛要轉身離去時,一隻手,忽然攥住了她細細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