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婢女領命而去,那拉氏因爲蹲着太久,又坐在牀邊守候太久,一時起身,竟然差點踉蹌暈眩。
“側福晉!”
春竹趕忙上去將那拉氏扶住了。
那拉氏搖搖頭,輕輕摁了摁額尖,囑咐着:“我沒事,你在這兒看顧好二阿哥,我去前面見過福晉。”
“是。”
春竹的一聲是纔剛剛出口,那拉氏已經甩開她手,都奔到了門邊了,可見多麼着急!
“側福晉,您慢些!”春竹擔憂的搖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
桌上的茶水竟然是溫的,不僅沒有香味,就連茶葉都沒散開。
餘十九將蓋子輕輕覆上,睫毛微垂,脣角噙着一抹淺笑。
那拉氏眼角一抽,立即意識到了不妥,笑罵道:“哎喲,這芙蓉院啊,真是該好好清理清理了!看這些懶死人的丫頭,全都發賣了得了!這泡個茶也泡不好…福晉您稍等,我讓她們重新沏一杯來…”
“不必了。”
餘十九將茶水推開,順手拿了果盤裏的橘子剝着喫。
她一邊往嘴裏塞果肉,一邊淡聲說着話。
“我瞧着剛纔倒水那個丫頭呀,眼角都烏青烏青的,你虐待人家了?咱們七爺府可不興無名無狀的虐打下人啊。”
餘十九故意這麼說,就是想看看那拉氏的反應。
果然,那拉氏笑臉漸變,有些僵硬,訕笑着:“福晉這麼說,可就誤會了…誰知道那些丫頭是怎麼弄的…懶散散的…”
“行了。”
餘十九目光落在掌心的橘子上,又剝了一瓣,遞給那拉氏,說:“二阿哥又傷風感冒了吧?二格格也不舒坦,一院子的人,就跟着忙,跟着累。你這個做主子的衣不解帶的守着,這些下人又哪裏敢偷懶呢?”
那拉氏接過橘子肉,在手裏捏了好一會兒,卻仍沒有入口。
半晌,那拉氏默默紅了眼圈,說:“當孃的,一輩子就係在孩子身上了。二阿哥自小就體弱,吹一陣風兒就受涼,曬一會兒太陽就頭暈,多跑一會兒就昏厥,我也…我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那橘肉掉落在地上,那拉氏手指曲起,輕輕在眼角點了點。
“怨我,我以前總拿孩子當筏子,就想着讓七爺多來芙蓉院。如今倒真的報應在孩子們身上來了。病個一次兩次,主子爺還心疼,次數多了,我怎麼敢讓他知曉,我將他的孩子們照顧的如此粗糙?這麼多的病痛,以後弘倬該怎麼辦,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那拉氏抿着脣,深深地吸了口氣,儘量壓着自己的哽咽。
“還有…”
她說了還有兩個字,便又不說了。
那拉氏手指動了動,卻空空如也,低頭一看,纔看見腳邊掉落的橘子肉。
那拉氏苦笑一聲,罵道:“看我,蠢的連個小物件兒都拿不穩,什麼時候掉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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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呀?還有大阿哥…”
餘十九剝完了整個橘子,將橘皮放在了案上,還故意擺了一個滑稽的造型。
她也不看那拉氏,彷彿只是在笑着自言自語:“大阿哥性子桀驁了些,像匹野馬,可終歸還是能聽馴的野馬。就算是尋常百姓家父子也有吵架的呢,一時的口角算得了什麼?孩子長大了,要做什麼就由他去唄。”
“啊?”那拉氏眼睛一顫。
餘十九擡眸,衝她笑笑。
“反正我是這麼跟七爺說的,他好像…聽進去了。”
聞言,那拉氏瞬間雙眼通紅,捂着嘴纔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餘十九從袖中掏出了那方繡帕。
往案上一放。
“這個是我給側福晉帶的,想請你幫我照着再繡一張出來。”
“這個…”
那拉氏吸了吸鼻子,調整了情緒,小心的將方帕拿了過來。
她手指細細的摩挲着那朵明豔嬌媚的海棠花,想起來了,便問:“這不是上次宮裏賞來的嗎?就這麼一方,富察氏自然就給你送過來了。”
“嗯,就是這個,你照着給我描一張吧。”
餘十九動了動脖子,她肩膀也有些痠痛。
坐的久了也覺得不舒服。
忽的,餘十九想着一旦弘倬有個頭疼腦熱的,那拉氏這麼一坐便坐上許久,得多難受啊…
那拉氏不知餘十九心頭所想,只是有些爲難的解釋道:“按理,福晉有吩咐,我不該推辭,只是…二阿哥現在病着…我…”
“哦,說到二阿哥的病啊。我有個想法,想說給側福晉聽一聽。”
那拉氏眼前一亮,“你說。”
餘十九笑笑,道:“讓弘倬進無逸齋去上學,還得學武,一定要學武…”
那拉氏大喫一驚!
“可是!弘倬的身子骨…怎麼能像弘曙那麼無所顧忌呢?若是有點差錯…又病着了,又倒下了…”
那拉氏開始絮絮叨叨的說開了,說這孩子體弱,可憐,病痛多。以前也進無逸齋的,後來有一次病的發了高熱,回府時都抽搐着發涼了。
那一次簡直要了那拉氏大半條命,她上吊跳河的,也不許弘倬再離開她身邊了。
因此這麼久了,胤祐也不再強求送他進無逸齋去,只是請了先生來給他講課,都不是每天講,而是偶爾來一次。總之一切都是以弘倬的身體健康,無病無痛爲準則。
餘十九叩響桌面,笑說:“我知道,就是因爲二阿哥身子骨不好,容易生病,我才這麼說的。你現在能護着他,事無鉅細的將他照顧着,那以後呢?或者說,萬一有一天你生病了呢?”
那拉氏眸光閃爍,攥緊了掌心,生生在上頭掐出了血痕,也沒有說話…
餘十九點到即止,今日過來本就是爲了告訴她弘曙的情況讓她安心。
目的達到便不強留了。
“我只是這麼提一嘴,你若覺得我說的有理,你就細細考慮。若覺得我是胡言亂語,不用理會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