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儷夫婦被各自拉着，面紅耳赤唾沫橫飛，看情形一時半會好不了，池煙便問煜辰能否先送池母回家，煜辰聽了筷子一扔，起身就往外走。
上車時楊義過來開車門，池母在旁邊一個勁感謝，池煙對楊義擠擠眼，“楊助理，幹得不錯！”
楊義一臉茫然，煜辰彎腰坐進副駕駛，“砰”一聲重重的關門聲。
楊義嚇得一哆嗦。
車上，煜辰在前面假寐，母女倆在後座小聲說着體己話。
“煙煙，你今晚還是別急着趕回去了，太折騰了。”
池煙挽着母親的手，“媽我沒事，晚上開車快一會就到了。再說我回去還能睡大牀，比擠在客廳那張鋪上舒服。”
池母責怪自己，“唉，媽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是你爸留給你的房子，怎麼就搞得現在，你連住一晚都只能臨時搭個鋪……煙煙，媽這次想好了，我一定要和老畢說清楚，讓姐弟倆退一個房間出來，以後你回來，就能睡回自己的房間了，這幾個月，你再忍忍……”
池煙輕輕“嗯”了一聲。
“還有你那三十萬，媽現在越想越後悔，我那時怎麼就聽老畢的話犯了糊塗，拿去給畢航買了房呢！那是你辛辛苦苦省喫儉用攢下的錢，萬一這錢拿不回來——”
“媽！這個我自己會慢慢想辦法，你不用操心。”池煙打斷母親的話，問：“畢叔，他對你好嗎？”
池母沉默了一會，聲音有些迷茫，“我以前覺得他對我挺好，現在……我也分不清了，如果我沒有這套房子，沒有每天伺候他們一家子，沒有給畢儷帶兩個孩子，他會是什麼樣……”
池煙握緊母親的手，壓抑住心中些許的激動，緩緩說：“媽，您不用難爲自己，一切都沒關係，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怕，有我呢。”
想清楚了，看清楚了，改變也就沒那麼難了。
到了樓下，楊義把車停穩，煜辰也睜開了眼。他轉頭對池母說，“伯母，我下次再來看你。”
池母嘆了口氣，“小煜，今天沒想到遇到這種事，下次一定再來，我在家裏做飯給你們喫。”
“好。”煜辰應承。
池母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你們等我一下。”說着便開了車門上樓。
池煙家在二樓，池母很快就出來了，雙手捧着個東西，似乎很寶貴的樣子。
池煙和煜辰雙雙下了車。
池母輕喘着把手中的東西遞給煜辰，“小煜，這個你拿着。”
煜辰接過，這是一件木雕。一間精緻玲瓏的小屋子，屋頂上立着兩隻昂首的喜鵲，紋理細密，活靈活現，只是木色暗啞，看上去有些年頭。
池煙驚訝，“媽，這是爸雕刻的雙喜木雕？你不是最寶貝的嗎？不用送他的。”
池母嗔怪，“什麼叫不用送他，這本來就是你爸爲未來女婿雕的。”
煜辰的動作停住。
池母擡頭對煜辰說：“小煜，他們都說我不會說話，讓我少說，今天我還是想跟你說幾句。你是煙煙帶回來的第一個男孩子，雖然今天頭次見，可伯母一看你就喜歡上你了。你話不多，人安靜，但伯母看得出來，你內心是個體貼又熱情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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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煙有些驚訝，母親一向社恐，今天竟然主動和煜辰說這麼多。她聽得出母親話裏有微微緊張，眉宇間多年歲月凝刻的怯懦裏，又夾雜着難得一見的堅定和勇敢。
至於說煜辰體貼熱情……卻是看走眼了。
池母嘆了口氣，又接着說：“煙煙看着什麼都不放在心上，老對我說，什麼都能自己解決，可我知道，那是因爲沒人能幫她，她爸去世後，就只有我這個沒用的媽。”
“媽——”池煙按捺住鼻子的酸澀，“你別說了。”
“他爸走時，煙煙才十二歲。他說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親自把女兒交給未來女婿。這個雙喜木雕，是她爸走前那段時間雕的，伯母現在就交給你，以後煙煙就交給你了。”
池母鄭重地一口氣說完，輕輕呼了口氣，臉上又浮現出慣常的小心和靦腆。
池煙心裏有些難受，沒想到母親這麼重視她把男朋友帶回來這件事，只是她和煜辰這種關係，實在有愧於這一番真心。她知道煜辰此時想必也很爲難，被她連騙帶哄拉來演場戲，卻面臨這種情境……
她正準備說幾句幫他拒掉，卻聽見靜夜裏，煜辰低沉乾淨的聲音。
“好的，伯母。”
池煙詫異地看向煜辰，他斂眉垂眸，臉上毫無波瀾，皎潔的月光在他身上灑了層銀輝，白天的凌厲和淡漠消失，此刻的他看上去，意外的溫文爾雅和乖巧。
她想起煜夫人送她翡翠鐲子時，自己也是情勢之下暫且先收了，便也不再說什麼。
回程的路上，她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晚上，讓你看笑話了，我保證就這一次，下次絕不叫你來了。”
煜辰沒吭聲。
她又問：“木雕和鐲子，我們是換過來，還是各自先收着？”
“先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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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是池煙每週大清潔的日子，她照例一大早起來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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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辰早上跑步回來坐在餐廳喫早餐時，看着陽臺皺了下眉，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沒多久，就有四五個人搬着大小型綠植花盆，源源不斷往屋裏搬。
池煙眼睜睜看着一個空曠的大陽臺，轉眼變成了綠蔭繁茂，花香四溢的世外桃源一角，花架上甚至還掛了一隻鳥籠，裏面有隻漂亮的畫眉驕傲地走來走去。
她不禁有些感慨，其實之前也覺着陽臺空了點，想着去夜市上買兩盆綠蘿裝點一下，現在才知道，原來有錢人對這種事的基本操作是——打個電話。
池煙拿着盆在另一頭晾衣服，煜辰靜靜站在一片綠意盎然中，感受着花香鳥語。
“沒想到你還會養花養鳥，這些花都多久交一次水啊？間隔時間一樣嗎？我特別佩服那些能把花養活的人，我是養什麼死什麼。”池煙邊晾衣服邊讚歎。
煜辰略帶疑惑的眼光投過來，臉上閃過一絲恍然，眼神變得若有所思。
池煙瞳孔震動，“你不會，也沒養過吧？”
“……”
沉默，是花花草草的奈何橋。
“你買這麼多，就沒想過這裏每一盆，還要澆水施肥這件事？”
煜辰側頭，“忘了。”
“！！！”
“你去學？”
“憑什麼我去學？”池煙不服。
“我出錢。”
“好咧！”
客廳裏，煜夫人和吳媽瞪眼看着陽臺。
生機盎然的紅綠交映間，池煙笑靨如花，輕哼着小調在晾衣服，另一頭，一襲月白睡衣的煜辰，正彎着腰，慵懶閒適地逗弄着小鳥兒。
遠處陽光明媚，微風不燥，一切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