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了幾秒,一陣低低的悶笑在夜晚的公園響起,明顯想壓住,可因爲實在太過歡快,笑聲奇怪極了,像一隻嗓子啞了的鵝在“呃呃呃”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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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辰伸長手臂,隔着石桌在她額頭上摸了下,“發燒了?”
池煙乾脆埋頭趴在石桌上,肩膀節奏地起伏聳動,好不容易停住,一秒鐘後,又開始一撥同樣的起伏。
五分鐘後,池煙笑僵了的樣子,精疲力盡擡頭,眼神裏仍是掩不住快溢出來的笑意。
“你怎麼了?”煜辰擰着眉看她。
池煙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聲說:“解解壓嘛,哭能解壓,笑也能解壓啊。”
煜辰眯眼,“你這不像解壓。”
“哦?”
“像發病。”
旁邊傳來幾聲雀躍歡呼。
燈下的石桌圍了一圈人,桌上擺着剛下完的圍棋,一對小情侶正在擊手慶祝,女的驕傲地說:“老闆,我男朋友可是學了十幾年,怎麼樣厲害吧?”
四十來歲的老闆滿臉挫敗,“就差幾步,就差幾步,可惜可惜。”
旁觀的人笑,“願賭服輸,你擺攤賺錢就得有進有賠,不過輸給個年輕小夥子確實丟臉,哈哈哈!”
老闆指着腳旁鋪開的地毯,上面擺着各種小玩意一堆,打火機、鑰匙扣、小風扇、玩偶等,“你贏了,挑吧!”
年輕男人,“寶貝,你去選。”
兩人你儂我儂選了個小布偶,高高興興走了。
池煙忽然開口,“煜辰,你去選一個!”
“怎麼,你想要?”煜辰側頭,起身走過去。
老闆見又有人來,“年輕人,試試下一盤,二十塊錢一局,贏了有獎品!”
煜辰點頭,準備坐下。
池煙拉開他,對他搖了搖頭。
老闆見到手的生意要飛,嚷道:“二十塊錢試試嘛,不夠你們年輕人一杯奶茶錢,這裏好多小玩意,讓你男朋友幫你贏一個!”
煜辰似頗有興致,長腿一跨準備坐下,“來,下着玩。”
池煙伸手攔住,笑眼對上他,“我今天高興,送你個禮物!”
她說完自己坐在石凳上,敲着棋盤說:“老闆,我來跟你下!”
煜辰愣住。
旁觀的人羣愣住。
現在這個時代,下圍棋的年輕人少,下圍棋的女孩子就更少,衆人心想,多半是她大言不慚,學了一招半式想試試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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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笑開了花,“可以可以,我擺攤這麼久,來過幾十對小情侶,女的爲男的贏獎品,你是頭一個!”
池煙擡頭,頗有架勢地道:“煜辰,你先看好喜歡什麼。”
煜辰雙手環抱,眨了眨眼。
棋局開始,老闆的表情經歷了志得意滿,微微震驚,皺眉苦思,大勢已去的一系列變化,圍觀人羣也由開始的看笑話,變得認真點評,最後連連稱讚,半個小時後,老闆把手中的黑子一擲,粗聲道:“我輸了!”
池煙下棋沉思的時候,和平常判若兩人,眉目沉靜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小巧的鼻頭偶爾微微皺起,又像個調皮的淘氣孩子,更多的時候,她輕輕咬住下脣,持久的不鬆開,以至於煜辰懷疑她會把自己咬出血印。
直到老闆棄子投降,她眨着明亮的眼眸笑盈盈望過來時,他纔不自覺扯了下嘴角,有點小印子,不嚴重。
在微觀人羣的嘲笑中,老闆一臉晦氣,“今天邪了門,輸完男的輸女的,看來日子不好,我得早點回家。”
池煙和煜辰蹲在地上,兩人選了半天,最後煜辰挑中了一個皺臉的夢娃娃。
池煙,“你一個男的選娃娃?”
煜辰,“誰規定男的不能選娃娃?”
“那你也選個好看的啊,你看它多醜!”
“我覺得還行。”
兩人邊鬥嘴邊往馬路上走,楊義的車在路邊等。
池煙手機響了,她掏出看,是個陌生號碼,猶豫一下,接通。
電話裏是一個女人聲音,“池煙嗎?我是三姨。”
三姨?她側頭,猛然想起來,是元慕飛帶她去過的小雅居老闆,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三姨啊,你有什麼事嗎?”
三姨在電話裏頭猶豫了一下,“是這樣,慕飛在我店裏喝醉了,我這邊一時走不開送他回去,他只帶你來過店裏,我也不方便叫別人,池煙啊,你會不會開車,能不能麻煩你送他一下?”
池煙想了幾秒,說:“三姨,我會開車,我去。”
三姨頓時大喜,“好孩子,那就麻煩你了,慕飛的車在這裏,你打車來就行。”
池煙掛了電話,煜辰轉頭問她,“有事?”
池煙腦子迅速轉動,元慕飛幫她那麼多,於情於理她都要去幫忙,但以她和煜辰現在這種關係,告訴他自己大晚上要去找另一個男人,似乎不太好。
她眼神閃爍了一下,決定不告訴煜辰,便道:“我有個朋友臨時有點事情,我要去一趟,要不你先自己回家。”
煜辰,“我讓楊義送你去。”
池煙忙擺手,“不用不用,我打車去就行,沒事的,我走了。”說着便匆匆跑到馬路邊攔了輛出租車,關門離去。
煜辰默默看着,楊義迎上來,“池小姐不一起走嗎?”
煜辰眼眸垂下,凝視着手中的夢娃娃,“你跟上去看看,晚上別出事。”
“好的。”
上次下班點去小雅居花了一個小時,這次大晚上沒什麼車,池煙半個小時就趕到了。
三姨一見到她,欣喜地迎上來,“我還在後悔大晚上不該給你打電話,沒想道你這麼快就來了,辛苦你了。”
池煙笑着答:“沒事,三姨。慕飛怎麼樣了?”
三姨領着她往裏頭走,語氣擔憂,“他平常很自律的,照顧自己照顧得很好,我只在他媽死的時候見他這麼醉過,這孩子,這次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她們到了一個安靜的小茶室,元慕飛趴在茶案上,沉沉睡着,身上披的毯子滑落了一半,眉心繃着,擠出幾道隱隱的痕跡。
池煙見慣了他爽朗溫煦的模樣,第一次看他這般憂愁又無助的神態,不免有些暗暗喫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