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川的臉色猛地冷沉了下來。
他看着面前的黎月,眸光復雜:
“你是覺得……我不值得你信任嗎?”
“是。”
黎月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那雙清澈的眸子裏,寫滿了冷漠和決絕:
“我不會信任一個不聽我辯解,就把我送到精神病院的男人。”
看着她冰冷的目光,聽着她冰冷的聲音,厲景川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也逐漸地,凝固了,冰冷了。
半晌,他苦笑了一聲:
“好,聽你的。”
男人將她好好地安頓在病牀上,將被子給她蓋好:
“我現在去找醫生,像個辦法……帶你回榕城。”
說完,他擡腿離開。
黎月躺在病牀上,看着男人離開的背影,默默地咬住了脣。
她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厭惡他,恨他的。
可是,看着他在聽到她說不信任他時落寞的眼神,還有他離開時孤獨寂寥的背影……
她的心,卻再一次地動搖了。
他,是不是真的有她想象中的那麼惡劣?
他是不是也有別的苦衷?
半晌,黎月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可笑。
都這個時候了,爲什麼還要想着他的好,想着他會有什麼苦衷?
他那麼愛白芙柔,那麼偏愛,維護她,都不是假的。
他又不欠白芙柔什麼。
而且,他是厲氏集團的總裁,坐擁榕城的一大半資產,在世界富豪排行榜,都榜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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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需要企圖白芙柔的錢和地位。
她找不到一個他必須愛護白芙柔的理由。
唯一的理由,大概就是喜歡吧。
她又何必可憐兮兮地,給他找理由?
半個小時後。
厲景川和醫院的幾個護工將黎月從病房擡着出了醫院。
他們爲她準備了一輛特製的,類似於救護車一樣的房車。
車上所有的急救和身體檢測設備一應俱全。
除了一張巨大的病牀和儀器之外,只有兩個十分窄小的座位。
指揮人將黎月擡上車之後,厲景川和白洛兩個人便順勢在那個窄小的座位坐下了。
凌果原本也想跟着黎月回榕城的。
她實在是放心不下她。
可車上也實在是沒有地方了,所以就算她不情願,最後也是被江冷拉下了車。
車子啓動。
厲景川坐在那個窄小的座椅上,連轉身都十分費力。
他看了一眼時間,擡眸淡淡地看了黎月一眼:
“現在是晚上八點,你可以先睡一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將在十一點到果香莊園。”
“今晚你就先在果香莊園住一夜。”
“蔣善融規定的時間是上午八點,我們明天早上五點鐘就去精神病院找葉靜怡,讓出面將雲默和念念綁架的事情說清楚。”
“時間很充裕。”
黎月點了點頭,躺在病牀上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其實她不困,只是身子太虛弱了,不閉目養神的話,總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了。
車子平穩地行駛着。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白洛和厲景川的對話:
“先生,這樣太擠了,要不您下車,去坐咱們來時的那輛車吧?”
“這裏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迴應他的,是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
“我要在這裏守着她。”
“可是先生……這裏真的太擠了……”
“我跟在您身邊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您坐在這麼擠的地方……”
“我能看護好黎月的,您還是下車吧……”
這次,厲景川沒有迴應。
迴應白洛的,只有無止盡的沉默。
黎月閉着眼睛,總能感受到男人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那種被他盯着的感覺,讓她有些心慌意亂。
她閉着眼睛,不斷地在說服自己,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厲景川怎麼可能這麼溫柔,怎麼可能這麼擔心她?
如果他真的擔心她,也不會將她送到精神病院這種地方去……
這樣想着,她的腦袋越來越沉,最終沉沉地睡去。
睡着的時候,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有一雙男人的大手,輕輕地托起了她受傷的左手。
厲景川盯着黎月截斷了小拇指的左手,目光深沉而又複雜。
斷了一根小拇指,對有些人來說,可能不那麼影響生活。
可是黎月,她是個設計師。
他曾經無數次看到過她習慣性地用小拇指壓着紙張繪畫,她也會用小拇指做一些在畫紙上塗抹的工作。
可現在……
她丟了她的小拇指。
都是因爲他。
因爲他的不信任。
男人握着她的手,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晚上十一點。
車子在果香莊園門口停下。
黎月也在夢中驚醒。
醒來後的她比之前稍微有精神了一點。
所以她堅持要求自己下牀走路。
她不想讓孩子們看到她病得不成樣子。
但……
黎月在傭人的攙扶下走進果香莊園之後,才發現,莊園裏空空蕩蕩的。
沒有云默,沒有念念。
連厲老太太的身影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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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上沒有念念畫畫的畫板,茶几上沒有云默平時用的鍵盤鼠標。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升騰起來——
黎月直接甩開攙扶着她的傭人,擡腿上樓。
樓上的兒童房裏,也空空蕩蕩。
不但沒有兩個孩子的影子,連他們的小牀和衣櫃都收拾地乾乾淨淨!
黎月只覺得腦子“轟”地一聲。
她到底還是回來晚了是嗎?
雲默和念念,到底還是被厲景川送到了那個所謂的“封閉式青少年教育中心”了是不是?
厲景川匆忙趕上來的時候,黎月正呆滯地看着屋子裏空蕩蕩的一切。
她轉過頭看着厲景川,一滴眼淚緩慢地從眼眶滑落。
燈光下,她的眼淚晶瑩剔透。
女人看着厲景川,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哭還是笑:
“我還是回來晚了是不是?”
他甚至都不問她的意見,就將孩子們送走了,是不是?
他只是想騙她回來,並不會因爲她回來了,就放棄將孩子們送走,是不是?
看着她滿眼憤怒和恨意的目光,厲景川只覺得心裏狠狠地一痛。
她大概和孩子們一樣。
都把他當成十惡不赦的壞人了。
可他做的一切……
明明都是爲了保護她,保護孩子而已。
男人壓低了聲音,沙啞地開口:
“我沒有將他們送到你想象的地方。”
“黎月,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哪怕一次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