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現在就是後悔。
她一個最怕疼的小娘子,卻忍受着世間最痛的折磨,將旁邊的沈宴清和張婆子都心疼的不行。
尤其是沈宴清,蹲跪在她的牀邊,手緊緊握住她的,泛白的薄脣不住的唸叨。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他看不得姜妙受苦,生孩子給她帶來的疼痛比以前受到的所有苦都要重,他恨不得能以身替之。
張婆子讓下人煮了碗紅糖雞蛋水,端過來親自喂姜妙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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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午沒喫多少,得再填報肚子,不然待會兒生孩子會沒有力氣。”
姜妙知道這個道理,她就着張婆子的手將湯水喫完,肚子裏稍微溫熱了一些,連帶着也沒之前那麼痛了。
穩婆等在旁邊,也摸清了姜妙如今的狀況,她看了眼沈宴清,神情有些爲難。
“夫人已經開了兩指了,要生還得需要些功夫,首輔大人作爲男子,在產房是不是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他媳婦生孩子,他還能出去歇着不行,就讓他在這裏等着,看看她媳婦爲了生孩子受了多大的苦,以後敢辜負妙丫,老孃第一個饒不了他!”
穩婆的話都沒說完,就被張婆子給懟了一通,她戰戰兢兢的垂頭站在一旁,心中卻很是不以爲然。
男子進產房本來就是不潔的行爲,女子陰氣重,男人沾染了那些血污難免晦氣。
可主家都不在意,她又何必上去討嫌,穩婆心中撇了撇嘴,對沈家的做派很不贊同。
到底是泥腿子出身,不像京城的世家有底蘊在,這婆婆向着兒媳婦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榮寧郡主的身份尊貴,他們沈家人都爭先恐後的巴結。
不過穩婆心中思緒再多,也不敢真講出來,倒是剛進府的長公主聽到張婆子那番話心中很是妥帖。
這個親家,雖然身份低了些,可人活得爽朗通透,沒有一般人家的繁文縟節。
要她說,妙丫都在鬼門關候着呢,若這時沈宴清敢覺得女子生產晦氣躲到一邊去,她立馬帶着女兒離開,這沈家不待也罷!
“妙丫宮口開幾指了?”
長公主見女兒受苦,心裏也難受,穩婆上去又看了一眼,低着頭恭敬的回答。
“郡主已經開四指了,她身子養得好,這幾個月每日都有走動,生產必定會順利。”
生孩子的事誰也說不準,有人生的快,也有人幾天幾夜都生不出來,穩婆也不敢打包票。
姜妙聽得整顆心都沉了個底,這操蛋的古代,連剖腹產都不可能,她疼得想罵娘,但看到牀邊圍着的張婆子和長公主,硬生生把嘴邊的髒話給憋了回去。
可不讓她發泄,她心裏始終不自在,就咬着沈宴清的胳膊讓他跟她一同承擔這個痛苦。
內院裏丫鬟婆子全部動起來,太醫和喬松雲都在外面候着,從白天一直等到黑夜,姜妙還是沒有生出來,她中間又吃了一碗面,好補充力氣。
陣痛斷斷續續,她中間還有時間緩解。
沈府的人都在等內院的消息,而這些人中,尤以荀瑛最爲着急。
西夏的探子被抓,最慌張的莫過於她了。
原本以爲姜妙真的小產,她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去主子面前邀功,可誰知道,這根本就是個陰謀,拓跋明戈在京城佈置多年的據點全被一網打盡,那些探子可都是他訓練許多年的精英。
這樣的人都不是沈宴清的對手,她一個弱女子,又怎麼能算計的過他。
可她看了眼小牀上睡得正香的姜玖,心中還是做了決定。
不管是爲了姜玖,還是爲了她自己,她都得拼一把。
荀瑛握緊了身側的拳頭,隨手收拾了一堆姜玖的髒衣服,就低眉順眼的推門出去。
窗邊垂頭做針線活的楊大嫂聞聲擡頭,“這衣服不着急洗,你先看着小主子。”
可荀瑛腳步根本不停,隨口搪塞了兩句。
“小主子身子嬌貴,平時最喜歡這件舒適的小衣,他這兩天沒穿,覺顯然都沒睡好,奴婢還是先洗了去爲好……”
“真的?”
楊大嫂被她唬住,半信半疑的猜測。
她之前怎麼沒發現姜玖有這個挑剔的毛病,還是這丫鬟胡亂說的?
楊大嫂本就嚴肅的臉忍不住再次拉長,嘴裏狠狠的將線頭咬斷。
“這小蹄子定是不想照顧小主子,所以纔跟我撒謊,等她回去,我定要好好教訓她!”
楊大嫂說着就站起身,走到姜玖的小牀前。
這孩子剛剛睡醒,白嫩的小臉打了個哈欠,黑亮的眼珠還泛着水汽,看人時專注又認真,嘴邊彎起一抹笑,要多討喜有多討喜。
“哎,若你真是郡主的同母親弟弟該多好,也不至於現在受這個苦。”
內院裏丫鬟婆子都在那侍候着,還有沈家、長公主府、國公府、瑞王妃、徐家都派了人過來,姜妙生個孩子,怕是要比皇后生孩子都被看重。
楊大嫂嘆了一口氣,雖然她家小主子現在被郡主承認,但她這顆心總是空落落的,覺得不踏實。
荀瑛出了門就隨手將髒衣服扔到一邊,她悄悄溜進內院,內院裏忙糟糟的,還真沒人注意到她,讓她偷溜了進來。
聽着屋裏姜妙的哀嚎聲,荀瑛眼中劃過一抹嫌棄,更多的是嫉妒。
女人都會生孩子,就她最矯情,不僅讓京城各家的貴人來等着就罷了,沈宴清竟然也去產房裏陪着她。
堂堂首輔大人,竟然是個怕媳婦的,她心中不知是嫉是厭,反正各種情緒交織,讓她五味雜陳。
直到深夜,產房裏終於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連着兩個,一個聲音洪亮,一個嬌嬌的如奶貓叫,讓人心生憐愛。
“熱水燒好了嗎,快去給小主子們洗浴。”
現在天氣熱,將生下來的嬰兒洗浴也不會着涼,青蓮早就吩咐好了,就等孩子抱出來她就去隔壁的暖房給兩個小主子清洗。
“已經準備好了。”
“好,多準備幾塊乾淨的帕子,待會兒主子也要擦身.……”
一羣人有條不紊的吩咐,卻沒發現人羣中多了個眼生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