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顏拉着宋七的手，眼裏表情落寞。
宋七將手翻轉過來，覆蓋在她的手心之上，末了又對着江顏的小腹上撫摸去。
再感受到那裏頭細微的動靜時，臉上才難得出現一絲溫柔。
等自己的孩子出生了，他一定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就算在皇宮也要無憂無慮地長大。
往後幾天，江顏和宋七便一直呆在高陽公主的莊園裏。
鎮南王也和兩人一樣，寸步不離。
對於他和高陽公主的關係，也並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全身心地陪着她人生最後一段時光。
二月二十，晴好的天氣突然起了陣陣大風，纔開天便又下起了大雨。
江顏纔起來，便聽到了前院裏侍女慌忙的腳步聲。
鞋面踩在地上濺起了一圈圈細碎的水花，在這水花聲中，又傳來急促地聲音。
“長公主薨了…”
高陽公主待人溫和，這些侍女跟了她這麼久，自然是有些感情的，如今是真心捨不得。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也嚇了江顏和宋七一跳。
眼下立馬穿好衣裳從屋裏走了出來。
侍女見着兩人，臉上全是哀傷：“太子，太子妃，長公主薨了…”
這句話還未說完，宋七便直接對着正殿衝了過去。
此時，牀榻上的人已經絲毫沒有了生氣，但嘴角卻是泛着淡淡的笑意，彷彿在做着一個極美的夢。
鎮南王守在牀邊，靜靜地凝視着牀榻上的女人，眸子裏染上水霧。
只是見着江顏兩人來，又將情緒微微收斂。
“姑姑…”
江顏兩人異口同聲，開口叫了起來。
鎮南王聽了這三個字，又轉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噓，你姑姑她只是睡着了。”
高陽長公主逝世，成帝也是萬分痛心，加封爲端慧長公主，葬於昭陵。
與此同時，
鎮南王也將兵權和爵位全都交移自己兒子南郗。
未央宮中，成帝聽了這樣的話，臉上難得多出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情緒，過了良久，才緩緩開口。
“渺行，皇姐是不是到死，都未曾提起過我？”
小時候，他是落魄皇子，皇姐貴爲嫡公主。每當其他哥哥們欺負時，總會站出來保護自己。
其實說起來，她不過也才比自己大三歲，可那小小的身子擋在自己面前，卻充滿力量。
成帝想着這一切，眼裏多了幾分溼潤，十指也緊緊地攥成了拳。
南渺行並沒有說什麼，畢竟在此時，無聲纔是最好的回答。
一室靜雅，只餘下濃濃的龍延香味…
“這件事情，終究是我錯了，害了你們兩個…”
一邊是護着自己的長姐，一邊是並肩作戰幫他奪得天下的朋友，這輩子得了權利，卻傷害了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
南渺行眸子低垂，聲音裏多了絲淡漠。
“陛下哪裏話，渺行身爲臣子，一切聽從陛下的旨意。”
成帝笑了。
“今日，你我也不必行這些君臣之禮儀，就像從前一樣，好好的陪我聊一聊…”
自打下了那道旨後，兩人的關係便漸漸疏遠了，再後來便僅僅只剩下了君臣之儀。
回想起從前的種種，彷彿滄海桑田。
這些年雖然得到了權利，卻又好像失去了更多…
鎮南王着實沒有心思再去追憶當年，眼下依舊只是淡淡的：“陛下，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再說其他也無用…”
“況且，臣對您忠心耿耿，從前現在將來，都是如此，今日臣要說的講完了，陛下，臣告退…”
真心換來了猜忌，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說完，又拱了拱手行禮後走了出去。
成帝看着遠去的背影，眼底微微染起了薄怒。他一個君主，如此放下姿態，這南渺行就是這麼無視君主的？
嘭。
杯子掉在地上的清脆，讓未央宮裏的太監宮女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生怕帝王這一怒火會降罪到自己的頭上…
……
鎮南王府，南夫人自然知道夫君這些天有些反常。
如今見他回來，立馬迎了上去，眼底全是擔憂：“這些天，你…”
想說什麼，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思緒明明滅滅，想到了自己嫁進鎮南王府的那天夜裏。
他喝得酩酊大醉，最後連蓋頭都沒揭開，便倒在自己身邊呼呼大睡。午夜夢迴間，嘴裏喊的全是阿寧兩個字。
嫁過來這些年，他對自己萬般體貼，後院裏更是乾乾淨淨。是外人眼裏的模範丈夫。
可南夫人卻知道，夫君雖然給了她一個家，但心卻從未在自己身上。
鎮南王看着髮妻，眼裏多了些愧疚。
聲音更是一片沙啞。
“夫人，我準備將鎮南王之位傳給郗兒。他已成家立業，我也該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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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南郗，南渺行的眼裏露出了絲絲欣慰。還好，自己的兒子沒有像他一樣，愛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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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夫人心裏猜到了什麼，可也沒有明說，只是喃喃開口。
“休息也好，等可兒的孩子生下來，咱們也能抱孫子了…”
南渺行拉過自家夫人的手，眼裏愧疚漸漸濃郁：“夫人，這些年，對不住…
其實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想和你說…”
說到這裏，南渺行又將和高陽長公主的點點滴滴說了出來，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惜，以及最後的被迫分離。
“我些年委屈你了，阿寧爲了我，終身不嫁鬱鬱寡歡。這次，換我去守着她了…”
雖然他已經儘可能地去對夫人好，可一顆心只有那麼大，給了阿寧，哪裏能還容得下別人？
夫人有郗兒，還有可兒以及未出生的孫兒。
而阿寧，只有自己。
所以他打算，去昭陵，靜靜地爲她守陵。
南夫人一對眸子早已經氾濫成了海洋，其他自家夫君和高陽長公主的事情，她也偷偷向人打聽過。
雖然知道一絲頭緒，但卻沒想到兩人的感情這麼深。
而且，自己自始至終都是個插足者…
她不恨，也不怨。
做爲女人，更是敬佩高陽公主的癡情。若是當初她知道這些事情，又怎會歡喜地嫁入鎮南王府？
“我知道，上半輩子她將你給了我，讓我有了郗兒…”
“這後半輩，我便將你歸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