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以沫沒有說話,而那邊,宮澈手指插入發中,滿滿都是自責。
“你一定也是這麼認爲的,所以你看不上我”
“不是這樣的。”
宮以沫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嚴肅而冷漠的重複。
“不是這樣的。”
因爲她已經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了,所以有的東西,她也不想隱瞞了。
“我對你好,我拒絕你,不是你的原因。”黑暗的室內,外面透進來的光照不到這個角落,所以只有她的聲音在迴轉。
宮澈一下忘了愧疚自責,他忍不住問道,“那是因爲什麼”
宮以沫嘆了口氣,走向角落,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宮以沫坐在地上,背靠着牆,眼睛眯着,神情有些莫名。
宮澈沒有回答,他知道宮以沫不會平白無故講什麼故事。
宮以沫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後,就將她上一世,下山之後的經歷,以第三人稱說了一遍。
宮澈一開始不明白她講這個故事的意義,但是隨着她故事的深入,他的神情漸漸驚訝,那個太子怎麼那麼像他那個小女孩怎麼那麼像沫兒
直到“火藥”兩個字出現,宮澈神情越發凝重了,只有沫兒手裏有火藥那麼,這個故事
他不敢深想
直到故事完結,女主角死了,宮澈都沒有從其中醒過神來,他爲什麼覺得如此熟悉,甚至覺得,若是他是那個太子,他一定會如故事裏的那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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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那個女人是沫兒呢
迷糊中,他似乎要抓住什麼,但是卻什麼都抓不到
宮以沫頓了頓,從“故事”中脫離,輕聲說道。
“你知道那個女孩心中的不甘麼”
黑暗中,她的聲音緩慢,非常細緻的描述着,“她一直覺得這不是她的錯,至少,主要原因不是她,但是所有的惡果都是由她來揹負的,你知道她心中有多不甘麼”
皇子們得到火藥後,各自爲政,內亂開始,火藥流通到國外,其他國家見大煜四分五裂,也都想來分一杯羹,這是利益,是野心。
她的火藥就好像打開了一扇門,放出了那些罪惡,所以她有錯,所以這些惡果她都認了
只是認了,不代表不怨恨,但她心裏還有期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一個人啊,那個人,一定會一直站在她身邊,理解她,支持她的
想到此,宮以沫嗤笑一聲,黑暗中,宮澈看不清她的臉,卻覺得那一聲笑,一直寒到了心裏。
“你知道那個女孩心裏有多委屈麼”
宮以沫笑過之後又問,“好多人指着她的鼻子罵,各種惡毒的詛咒層出不窮,她被人砸過石頭,吐過口水,甚至她帶着善意救了一個村子的人,那個村子卻差一點放火燒死她他們說,若不是她,這世道怎會如此不要她來假好心。”
宮澈沒
有經歷過,可是他卻知道那種不被理解,不被支持的痛,他一個男人,被逼到極處尚且還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可是故事中的女孩沒有,她一直在忍,直到四國一統,那時候人們纔開始念她的好,可是已經晚了,有的傷害,是不能夠彌補的,不是道歉了,傷口就不存在了,積壓的憤怒也好,怨恨,委屈也好,是不能平息的,只能壓制。
宮以沫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笑着說給宮澈聽。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她騎在馬上,一劍救了一個被山匪強搶的女人,可是女人被救了下來,知道她的身份後便自殺了。
“你這邪魔我這樣,都是你這個畜生害的你爲了一已之慾造下滔天禍事,害我兄父丈夫戰死沙場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死前受盡折磨,死後更是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說完她便撞樹而死,宮以沫還記得,她當時全程都冷眼看着,看着她死,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可是粗糲的繮繩捏在手裏,差點斷裂
宮澈聽着她故意尖着嗓子用怨恨的語氣,說着那個女人死前的詛咒黑暗中,他依稀看到宮以沫在笑,那笑讓人背脊發寒
然後,她笑着扭頭問他。
“你知道那個女孩有多害怕麼”
宮以沫緊盯着他,輕聲道,“不知是誰,散播了她要稱霸天下的謠言,朝廷幾次下令要她班師回朝,明明勝利就在眼前,爲什麼要撤退機會稍縱即逝,她次次忤逆,終於坐實了這個謠言。她害怕殺人,卻不能表現出來,因爲她是衝鋒陷陣的將軍,她想找人述說恐懼,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卻是忌憚的,提防的,所以恐懼層層累積,夜夜夢中驚醒”
如今想想,這都是陰謀罷了,他們知道她不會退,故意這麼做的陰謀,就是爲了抹黑她,坐實她的惡名。
真是令人嘲諷的現實啊。
“別說了”
事實擺在眼前,可是宮澈突然沒有去揭開的勇氣了,他突然不想知道,他退卻了
“爲什麼不說,你不是想知道麼”
宮以沫坐在他身邊,語氣頗爲玩味。
宮澈聲音微微發顫,“這和我沒有關係,我爲什麼要知道”
這不就是一個故事麼,他爲什麼會害怕呢
宮以沫點點頭。
“你說得對。”
她抱着自己的膝蓋看着光亮處,“這一切都和你沒有關係,你並不曾防備我,忌憚我,算計我,不曾架空過我,冤枉我。”
她笑,“可這一切,卻是我上一世切身體會過的。古人說黃粱一夢,一夢便是一生,我就是在這樣的夢境中醒來,帶着滿身傷痕來面對你,害怕麼宮澈。”
宮澈聽着她涼涼的聲音,心裏突然慌了
他急切的解釋着,“不是真的,那只是夢境罷了,你太害怕火藥爆發後造成危機了,所以你纔會做這樣的夢”
他怎麼會如她夢中那樣傷害她呢不可能的
宮以沫輕笑。
“做夢”她眨了眨眼,將宮澈的慌張看在眼裏,紅脣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