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溫柔但也帶來夜風，涼意沁人。
從她作爲餘格格來到七爺府上，到如今成了七福晉富察沅芷。其間經年，一樁樁一件件，如今想來都叫她心裏如何也安穩不下來。
她這到底歷的是什麼劫？叫曾經的朋友背道而馳，救不了想救的人，與愛人生分，如今還差點和自己的親骨肉分別。
她無力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然後自己無謂的難過。
就連今天，要不是四爺幫忙，弘煦應對得當，後果已然不堪設想。
“在想什麼？”
餘十九一怔，轉頭過去看。
胤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她身後，此時一手環着她的肩膀，下巴搭在餘十九的肩膀上，一雙眼睛深情地看着餘十九。
餘十九的手，搭在了胤祐手上，輕聲說：“胤祐，你說，我到底是怎麼了？”
“嗯？”
餘十九目光下垂，落到自己的錦繡華服上，“我應該一無所有的。”
胤祐呼吸一滯，“十九，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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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嗎？”餘十九動了動身子，看向胤祐，“我本來就一無所有，無牽無掛，無拘無束。”
“那……”胤祐頓了頓，才鼓起勇氣問：“你喜歡那樣的日子嗎？”
問出這話的時候，胤祐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掌心已經沁出汗水，連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期待着什麼樣的答案。
又或者……
如果餘十九說，喜歡，他該如何自處。
“我……”幸而，餘十九也頓了頓，而後茫然地搖了搖頭，眉頭微微蹙起，在眉心處刻下一個秀氣的川字，“我也說不清楚。”
胤祐便覺得心頭那塊大石頭就此放了下去。
他不怕餘十九不確定，就怕餘十九厭煩了現在的生活。
她茫然，就說明至少自己和弘煦在她心中還是有些位置的。
如此，他便有信心，能將人留下來。
若是餘十九全然厭惡了這樣的生活，他纔不知道還能如何將她留在身邊了。
他也不敢想，若是那一天真的來了，他又該如何，是放餘十九自由，還是不顧一切，將她囚禁在自己身邊？
“我有好多東西都放不下。”餘十九仰着頭，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胤祐，眼神之中，盡是不確定的無措。
“今天在南書房時，我好害怕。”
餘十九第一次在胤祐面前剖析自己的心境，還有點不太自然。
但她見到這個男人今天的表現，已經下定決心要和他一起面對了，自然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她語速極慢，偶爾還要停下來想想。
“皇上要殺我的時候——”
“他不會的！”胤祐打斷了餘十九的話。
他對自己的皇阿瑪還有些瞭解，今日那般，不過是爲了逼自己承認餘十九是妖邪。
哪怕他死不承認，到最後，皇上也只會逼他休妻，絕不會賜死餘十九。
餘十九搖了搖頭，“這不重要。”
但他還是改了口：“皇上要趕我走的時候，我才驚覺，我早已經沒了從前的灑脫自由。”
“我有太多東西放不下。”
“你，弘煦，敏敏，甚至採青……”餘十九仰起頭，擡手輕輕在胤祐的臉上摩挲，“我有太多東西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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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那一刻，我恍然明白，我痛苦，自責，甚至怨恨你，其實都不過是因爲我自己的無能。”
餘十九扯了扯脣角，“因爲我私心裏不認同你過去的處世之道，卻無力改變你，又不捨離開你，所以我痛苦，哀怨。”
“十九？”聽着餘十九這番內心獨白，胤祐忽然有些心慌，他意識到，餘十九做了很重要的決定。
可他不敢讓餘十九說下去，他怕。
怕最後的結果，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胤祐，”餘十九握住胤祐的手，“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即使我們這些年，鬧了那麼多彆扭，可我還是好喜歡你。”
胤祐越發地心慌。
餘十九瞧出了胤祐眼底的驚慌，低低笑了一聲，“傻瓜，你在擔心什麼？”
胤祐怔忪地看向餘十九，一瞬間，竟有些不知該作何反應。
餘十九失笑：“想不到運籌帷幄的七爺，竟然還有這般模樣，若是四爺見着你這般，怕是都信不過你那些點子了。”
胤祐眨着眼睛，依舊不說話，他怕眼前餘十九的笑是幻覺，是海市蜃樓，是曇花一現。
餘十九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說兩句真心話，竟然把人給嚇傻了，“傻子，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一家人，我喜歡你，愛你，心裏有你。”
胤祐點點頭，還是不說話。
她曾經也說過喜歡他的話。
餘十九大概也想到這一點了，她捧着胤祐的臉，鄭重地說：“這一次，我願意和你一起面對了。”
胤祐一雙眼睛倏地瞪大，抓着餘十九的手驟然用力。
餘十九沒防備下喫痛，“嘶”了一聲。
胤祐便慌忙地放開了餘十九的手，“十九，我，我……”
他手足無措的“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連貫的話來。
但餘十九偏偏就是被他這幅模樣逗笑了，嘴角抽動了幾下，終究還是沒忍住，，笑倒在胤祐懷裏。
感受着懷裏柔軟的身軀，胤祐只覺得自己那顆差點僵直的心臟，又一次重新有了律動。
良久，餘十九才重新坐直身子，拉着胤祐在自己身邊坐下，一臉正色似是要說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一般。
胤祐受了她的感染，也跟着正色起來。
誰料，餘十九第一句話，就讓胤祐整個人都陷入了另一種玄之又玄的處境。
“對不起。”餘十九說得一臉認真。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在外面要對什麼，你所做的一切，都情有可原，但我卻因爲不理解與你耍小性子。”
胤祐端不住了，上前，一把摟住餘十九的身子，“十九！”
餘十九安心地靠在胤祐的懷裏，聽着他明顯更快了的心跳聲，半晌，才輕聲道：“謝謝你，胤祐。”
“謝謝你，從來沒有想過放棄我。”
胤祐的眼眶倏驀的就紅了，抱着餘十九的手臂緩緩收緊。
餘十九起初還在默默承受，但過了一會兒，她輕輕推拒了一下，“有點……喘不過氣了。”
胤祐愣了一瞬，猛地鬆開手，傻愣愣的撓了撓臉頰。
“啊…那個…我…”
看他一副窘迫模樣，餘十九噗嗤一笑，又抱住了胤祐寬闊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