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母驚惶失措跪在地上撿碗筷，一不小心割破了手，血滴落在地上。
池煙飛速起身，拉着母親去廚房拿涼水沖洗。
老畢目不斜視站着沒動。
畢航憤怒的聲音在客廳裏炸響，“好好的一家人過日子，一回來就雞飛狗跳，搞得大家都不安寧！做人能不能講點孝心！”
廚房裏，池母緊緊握住池煙的手，眼中有淚花，“煙煙，他們父子倆就是脾氣不好，你可千萬別生氣，一會兒讓媽媽說，好不好煙煙？”
池煙心疼又無奈地看着脆弱的母親，低聲應了一句，“好。”
半個小時後，池煙幫着媽媽打掃完客廳，四人又重新坐了下來。
池母擡眼看老畢，他坐在沙發裏沉着臉喝茶，儼然一副威嚴不容侵犯的姿態。她嘆了一聲，“畢儷的房間還是不動，她有兩個孩子，怎麼能讓她睡客廳呢！”
“這還差不多。”畢航將雙腿搭在沙發扶手上。
老畢聽了這話，神色也緩和了些。
“是這樣的。”池母又小心翼翼接着說，“花庭小區的房子不是下來了嗎，半年左右也能進去住了。我的意思，讓煙煙先在外面租住半年，等畢航搬去新房子了，再讓煙煙搬進來。這樣大家都——”
“你放什麼屁！”畢航憤怒打斷。
“你嘴巴乾淨點！”池煙也倏地站了起來。
畢航指着池煙，“她是要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憑什麼還回來住我的房間？”
“你不是要住新房子——”池母起身攔下畢航的手，遲疑地說。
“那我還要回來住啊！”畢航高聲打斷了池母的話，“我爸在這裏，我姐在這裏，難道我就不能回來住了？”
池煙怒到極點，一字一句反問：“那我回來不更應該嗎？房產證名字寫的誰心裏沒點數嗎？”
“煙煙！”池母喊了一聲。
畢航臉一陰，開始罵罵咧咧，“你母女倆算計得可真夠狠的！我還以爲那麼好心給我出三十萬買房，原來是想把我們一個個趕走！”
“畢航！”老畢在一旁厲聲喝止。
池煙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剛說什麼？誰給你出三十萬買房？”
畢航還在罵，“真他媽操蛋！這邊三室一廳，那邊兩室一廳，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夠精！”
老畢起身將畢航推搡進了房間。
池煙轉頭，“媽，我放你那的錢呢？”
池母有些慌亂，“我正要好好跟你說這事呢。”
“我來說吧。”老畢沉聲打斷了她。
池煙定定地看着老畢。
“是這麼回事。畢航現在工作定了，可這男的結婚沒套房子可不行，銀行利息又貴，所以啊，我想着把你媽手裏拿三十萬先借來用用，回頭讓航航再還上。”
老畢理所當然的口氣。
池煙腦中一片空白，“那是我的錢，爲什麼不先問問我？”
“你有用還會放在你媽那嗎？主要是房子買的也急，不趕緊付款就搶沒了。再說就是借用，本來想着事情緩緩後跟你說的。不就三十多萬嘛，又不是不還你！”
老畢聲音陡然提高，似乎很不滿意池煙的反應。
池煙聽得太陽穴嗡嗡作響，一股難以言說的怒意在心中翻涌，隱隱要爆裂、要噴發。
爲了媽媽，爲了這個不屬於她的家，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妥協，畢業後爲了不添亂，自己獨自留在了陌生的都市打拼。
可換來的是什麼？
從小長大的家沒了她立足之地，累死累活攢下的錢被不爭氣的假弟弟買了房，連回來住客廳搭鋪還要被人嫌麻煩！
她一擡眼，看見了媽媽倚在廚房門邊，眼神驚恐又無助地望着她。
當初因爲母親沒有養老金，怕她沒安全感，便把這筆錢放在了她手裏，自己還特意叮囑過別讓畢家人知曉。
她忽然好想念爸爸。
曾經他們三口之家在這個房子度過了多少快樂的日子。爸爸臨終前，拉着她的小手叮囑——
“媽媽以後，就靠小煙煙來保護了。”
“嗯！”小小的她鄭重其事。
池母與她對上視線，緩緩走過來伸手抱住了她，拍着她頭細聲說着，“煙煙不生氣，不生氣。”
彷彿回到了以前的時光，池煙的心慢慢靜了下來。
媽媽這一輩子沒上過一天班，哪裏懂得未雨綢繆人心叵測呢？她傳統而天真，愚善又膽小，爸爸走後，除了自己，還有誰能爲她撐起一片天……
就算要改變，也不該由她來代替母親抉擇，至少不是現在，不是這種方式。
“畢叔，畢航要買房，我這個姐姐幫忙也是應該的。”池煙換了口氣。
“煙煙！”池母聽她這麼說，又是意外又是欣喜，“媽媽的好女兒，你放心，你畢叔說好了是借，一定會還你的。”
老畢威嚴地點點頭，緩了緩說，“這纔是像一家人說的話嘛！”
池煙笑了笑，“既然是借，那媽你把借條拿出來我看看。”
“這——”池母頓住了。
老畢在一旁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沒有吭聲。
池母表情有些爲難，“借條的事，你畢叔跟我提的時候倒是說過，可這一家人哪還用着打借條，太見外了。”
“媽，畢叔，你們別誤會。”池煙笑着說，“我看借條，不是因爲不相信家人。主要是我這次辭職回來，原打算和人入股合作一個項目，對方知道我有這個本錢，才答應先墊付。現在錢既然借給畢航買了房，我得和人家解釋清楚，畢竟口說無憑，至少拿借條給人家看看，免得以爲我騙他回頭喫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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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母一聽要惹上官司，頓時有些慌了，“那不成！要和人家說清楚的。借條就行麼，要不要我和你畢叔再和人解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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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用，都是多年的朋友，借條有日期有簽字，人家知道有這麼回事就行了。”
“老畢！快，你讓畢航現在寫個借條，讓煙煙給人家送去。”池母去拉老畢起身。
老畢遲疑了下沒動。
池煙笑着說，“其實也不一定非得借條，媽你把這房子的房產證給我，我拿走押在人家那裏過個橋，應該也可以。”
“那太麻煩了！我讓航航現在寫個借條你拿走。”老畢沉聲開口。
他起身進了畢航房間，沒多久，傳來兩人低低的爭論聲。
池煙轉頭問池母，“媽，房產證在你那裏嗎？”
“在，我收着了。”
“拿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