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在手裏，池煙避免淋得更溼，立刻舉起，人也離開了煜辰的傘下。
煜辰嘴脣動了動，卻又什麼話也沒說。
她側了下頭，遠遠瞧見馬路對面董芳正撐着傘迎上雨中大步的元慕飛，放下心來，一轉眼，撞進煜辰晦澀的眸子裏。
他定定地看着池煙，因爲兩把傘隔着，兩人的距離有些遠，目光落在她被打溼的肩膀上，眼裏有自責、愧疚，還有說不出的黯然。
“煙煙，我這是怎麼了？”他低喃。
雨點劈啪作響，池煙沒聽清他說什麼，拍了拍肩膀上的水珠，自顧自解釋說：“慕飛公司的餐廳今天開張，我去嚐嚐味道……我不知道你今天要來找我。”
他沉默着，眉目間壓抑着難言的情緒。
他突然牽住池煙的手，“跟我走。”
池煙，“我已經喫過了。”
她被他強有力的大掌捏住，不得不跟着他往前走，只是兩把傘時時撞在一起，很是不便。
煜辰忽然把自己手裏的傘一擲，兀自淋在雨中，腳步不停。
池煙低呼，忙將他拉進自己傘下，“你幹嘛？怎麼把傘扔了？”
他一言不發，緊緊牽着她走到車旁，開了副駕駛門等她坐好，關上門才自己上了車。
池煙打開箱板取出毛巾，給他擦拭頭髮，他默然不動，任由她擦拭。
池煙忍不住拿毛巾在他肩上甩了一下，嗔怒道：“你瘋了嗎？就因爲我去慕飛那喫飯，你就這麼對待自己啊！”
他情緒有些低落，沉沉地說：“我把你淋溼了，也把自己淋溼。”
池煙失笑，“你又不是故意的，我沒怪你啊，你是小孩子嗎？你最近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煙煙，我心慌得很。”
他的頭髮耷拉在額前，眼裏有莫名的哀傷和難解之意，看上去有些無辜，還有些孤單。
“昨晚走後，我老忘不了你最後看我的眼睛，不笑也不怒，就靜靜看着我……那麼響的雷，我竟然丟下你走了……”
所以今天他拋下一切，趕來了，只有在她身邊，看着她重新對他笑，心才能踏實下來。
他來了，卻看見她對着元慕飛笑，那麼一剎那，全身的血彷彿瞬間凝固，他花了很大力氣，才抑制住竄心竄肺的心慌，用正常的語氣和她說話。
可他還是疏忽了，他沒有留意到她半邊身子在外面，他明明是想爲她擋雨，卻偏偏把她淋溼了。
……
池煙身子忽然貼近，把他的頭抱在胸前，輕聲軟語，溫柔至極。
“我沒有怪你啊，你最近太累了，你也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哪裏能所有的事都顧及周全呢？沒事的煜辰，累了就說，困了就睡，想來找我就來找我，沒時間就發個微信。慕飛的餐廳，你不喜歡我去我就不去了，別想太多，我說了等你的。”
話音剛落，懷中的人擡頭，尋到了她的脣，猛烈地吻了上來。
他眼尾帶着薄薄的紅，垂下的髮梢還綴着幾顆瑩然的水滴，眸光蒙上了一層水霧，帶着吞噬一切的氣勢，又彷彿飲鴆止渴似的卑微，瘋狂地索取着安慰。
池煙溫柔地配合着他，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在擔心、在渴求、在確認，儘管口齒被他抵得生疼，依然堅定地不避一絲一毫。
“煙煙……”
他將她摟進了懷裏，以一種佔有者的姿態。
兩人都被雨淋溼了，煜辰開車帶她到附近商場買了新的衣服換上，又拿出一張卡捏在手裏，似乎有些爲難該怎麼開口，池煙直接接過來揣在兜裏。
“以後每次覺得對不住我了，就給我一張卡，我求之不得。”
煜辰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煙煙，說話算話。”
池煙心中好笑，白給的錢誰會不要？他倒好像佔了多大便宜，生怕她反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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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多少錢？”她盤算着孩子要用的東西，或許可以提前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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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辰遲疑，又堅定地說：“二十萬。”
夠了。
加上孩子的營養費也夠了。
池煙收得心安理得。
第二天，她給董芳打了個電話，不好意思地說最近工作忙，中午未必有時間，還是不去餐廳喫飯了，董芳倒是不介懷地說沒事，有空隨時過去。
誰料隔了一天，中午喫飯的點，池煙正在手機上一邊泛着噁心一邊瀏覽外賣，董芳拎着食盒找來了。
到前臺時，小安正垂涎欲滴地盯着餐盒看，一見她羨慕地嚷了起來，“池老師，你表姐給你送飯來了，你可太幸福了！”
董芳從盒子拿了一份三文魚壽司送小安，引得小安連聲“謝謝芳姐”，“芳姐大美人”的叫。
兩人進了池煙辦公室，董芳自發地開始一碟一碟菜往外拿，全是上次池煙喫得比較多些的。
“你也別不好意思，慕飛說了，你每月給我們公司員工講座這件事不能反悔，你懷着孕總要喫飯是不是？孕早期本來就嘴刁，難得你愛喫我們廚師的菜，你忙沒時間去我就給你送來。”
池煙受寵若驚，“這也太麻煩了，我哪有那麼嬌氣，自己隨便喫點什麼就行了。懷孕而已，又不是生大病。”
“呸呸！”董芳唾了幾口，“你可別瞎說話，你既然把我當姐，聽我的就是，再說又不遠，過個馬路就到，有什麼麻煩的。”
池煙又感動又無奈，只好想着員工講座一定認真準備。
這以後，逢一三五，董芳必定拎着食盒來找她，小安每回也能落得些甜頭，更是熱情相迎，到後來，連沈君也時不時下來跟着喫點，評價這個元慕飛倒是個不忘舊情的人。
池煙嗤她，“我和他哪來的舊情？你別喫人嘴短就瞎說。”
沈君不當一回事，“你現在都懷孕了，他再有想法也惘然了，但他這個人，有一說一，該誇的還是要誇。”
煜辰卻似越發忙了。
自那次後，兩人也就見過兩次面，都是匆匆來，匆匆走。偶爾電話聯繫，他語氣帶着欣喜，說墨喬恢復得很好，越來越像以前的模樣了。
池煙聽他高興，心裏也高興。
只是，偶爾看着手機上煜辰許久不動的頭像，忍不住想，墨喬以前的模樣……墨九說她高貴、美麗、開朗，被稱爲“仙女”。
仙女一般的人，煜辰也是喜歡的吧……
再想起煜辰那天在車裏渾身溼透，緊緊抱着她，心慌不定尋求安慰的情景，似乎是很遙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