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明明很輕，周身卻散發出一種陰霾危險的氣場，微垂着頭，不發一言，似乎在極力壓抑着什麼。
墨九和宓思的角度，能看見煜辰動作，眼裏露出深深震驚。
一向高高在上睨睥傲物的人，此刻卻蹲在那裏，手裏抓着腌臢之物。
叫他們如何不震驚？
就連池煙，也怔愣着。
墨喬坐在對面，只能看見煜辰蹲下身子，她面露關切，“煜辰，你沒事吧？”
池煙下意識把腳往後縮了縮，被煜辰一把按住。
仍沒有擡頭。
墨九起身走過來，開玩笑似地說：“他能有什麼事！不過煜辰，那幾個蠢貨哪需要你親自動手，現在好了，你把自己的褲子弄髒了，人家池煙也被你禍及。走走，我陪你去洗手間洗洗。”
這話的意思聽起來，就像是煜辰此刻彎腰，正在清理自己的褲子。
墨九彎腰去拉煜辰的手臂，煜辰頓了一下，直起身，臉背過去。
池煙看着他的側臉，勾勒出的線條莫名的凌厲，胸膛微微起伏。
墨九笑着轉頭，“墨喬你陪池煙去清理下吧，別領導好不容易請喫飯，結果慢待了人家。”
“好像有粉絲認出我了，我也去避避。”宓思用手擋着臉。
墨喬笑着起身答應，又說，“煜辰，你突然出手嚇我一跳。”
煜辰轉過身，神情恢復如常，淡聲說，“正好手癢了。”
……
洗手間，池煙把腳擡起擱在水臺上，墨喬在旁邊遞沾水的毛巾，她接過，一下一下擦拭着褲腳。
她真是後悔死了。
今天對她而言，大凶！
明明在家呆得好好的，結果一出來，倒黴的事一件接一件，現在衣服褲子全髒了。
她無語又無力地想，背到這個程度，總該消停了吧？
她心中憤懣，將腿拿下水臺時沒注意，轉身剎那，聽見一聲驚呼，只見墨喬倒在地上，按着自己的腳，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宓思正推門從衛生間隔間出來，連忙衝過來扶住墨喬，“怎麼了？”
墨喬眼淚掉下來，“腳，我的腳扭了。”
池煙腦袋一嗡。
“我，我撞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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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沒有感覺到很大的撞擊力，但看墨喬的腳踝肉眼可見的腫了起來，想來剛纔一下自己走神把她撞得不輕。
她走過去蹲下，又慌張又抱歉，“墨小姐，實在對不起，我剛沒注意你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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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思朝門外喊了一聲，“煜辰、墨九，快來！”
兩人正在門外等候，聽宓思喊聲不對，立刻走了進來，看見眼前的情形愕然，墨九衝到墨喬身邊。
墨喬似乎疼得厲害，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煜辰臉色沉了下去，“怎麼回事？”
墨喬神情痛苦，但顯然極力在控制，“我自己不小心沒站穩，跟其他人沒關係。我好疼，阿九，我腳沒斷吧？”
就這麼一會功夫，她的腳踝紅腫又變大了，高高鼓起一個大包，襯着她纖細的腿，看上去有些瘮人。
墨九口氣暴躁，“姐，你好好站着怎麼會突然摔了呢，是不是不小心撞到哪了？我要讓這家餐廳付出代價！”
宓思擡頭看了一眼池煙。
池煙只希望此時地板突然裂開大縫，讓自己整個埋進去。
墨喬被這些人當寶貝當仙女似的供着，一根頭髮都不敢碰了傷了，結果卻因爲自己摔成這樣，她低頭囁喏，“我也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墨喬帶着哭腔輕斥墨九，“問這個有意義嗎？你嚇着池小姐了，我現在好疼，送我去醫院。”
宓思也在旁邊開口，“是啊，池煙是不小心。”
這幾句話說出來，傻子也能聽出，剛纔是池煙撞到了墨喬。
池煙含淚垂頭，小聲說：“對不起。”
“池煙，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是擔心對她後面手術有影響，說話有些着急了。”墨九尷尬地解釋。
煜辰神情複雜，微不可察低嘆了聲，“先去醫院。”
墨九抱起墨喬，幾人出了餐廳。
元慕飛遠遠拎着袋子跑過來，見池煙神色不對，“發生什麼事了？”
池煙垂着腦袋，微微搖頭。
元慕飛拿出袋子裏的衣服，“來，你把那件溼了的脫下來，把這件換上。”
池煙沒動。
元慕飛輕聲，“你現在不能感冒，保重身體。”
池煙聞言，接過衣服換了。
煜辰去而折返，走到池煙面前，“跟我走，我送你回家。”
池煙搖頭，“你先送墨小姐去醫院。”
“我先送你回家再去醫院。”
兩人正僵持，墨九在前面喊，“煜辰，你送墨喬，宓思粉絲過來了，我先帶她避一下。”
果然，遠處已經有人扎堆，正昂着頭興沖沖往這邊快走。
元慕飛輕笑，“看來煜總沒有空。”
煜辰直勾勾看了一眼池煙，隨後轉身，從墨九手中接過墨喬，大踏步離開了。
池煙閉了下眼，隨後語氣平和地說：“慕飛謝謝你，不過不用麻煩，我打車回去就行。”
元慕飛神情瞬間有些難過，“順路，不麻煩的。”
池煙抿嘴，抱歉地說：“我知道，可我怕煜辰不高興。”
……
晚上，池煙一個人坐在家裏喝雞湯，雞湯味道很好，熱氣氤氳在臉上，她越喝越難過。
如果今天沒出門，沒發生那麼多事，此刻，本來是煜辰坐在這裏陪他一起喝的。
墨喬說煜辰不喜歡喝雞湯，她竟然不知道。
那個男人，確實喜歡嫌東嫌西，嘴裏什麼都看不上，但印象中，從錦繡花城第一次跟她喫飯時開始，好像從沒有真的拒絕過什麼。
他以前不喫碳水，後來吃了。
以前沒喫過燒烤，後來也吃了。
從來只喝白開水的人，發現她喫飯時喜歡喝甜甜的果汁，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也跟着一起喝了。
有很多細節，平日習以爲常沒注意，現在一想，比比皆是。
在外面社畜幾年，池煙知道自己養成了不好的生活飲食習慣，她跟他在一起沒多久，就把一個生活嚴格自律，飲食標準嚴苛，早睡早起早鍛鍊的男人，生生變了個模樣。
她曾經看過一段話，意思是，好的戀愛關係，應該是讓雙方都變得比以前更好。
她突然覺着自己很糟糕。
她似乎想不出，自己帶給煜辰什麼好的變化。
手機在桌上靜靜放着，池煙很想看看墨喬的微博，看她是不是發了什麼，是不是有兩個人此刻相處的照片。
拿起手機的剎那，又遠遠放開了。
她決定不看。
既然相信煜辰，就不去做徒增誤會和隔閡的事。
忍一忍就好了。
門上傳來敲門聲，她低低嘆了口氣，放下筷子去開門。
煜辰站在破舊樓道昏暗的燈光裏，樓梯上下的空間湮沒於黑暗中，襯得他像全身像披裹着光。
池煙怔住，“你怎麼來了？”
不用在醫院陪墨喬嗎？
“……”
“我來喝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