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煙醒來時,在一個陌生的女人房間裏,乾淨好聞的被子,粉色小花的窗簾,擺滿化妝品的梳妝檯。
手機在枕頭旁,沒電關機了。
外面傳來濃郁的紅燒排骨香味,她尋着味走到廚房,看見元慕飛頎長挺直的背影,袖子半卷着,露出結實線條的手臂,正在專注地盛湯。
他轉頭看見池煙,笑着說:“菜都好了,你要不要去洗把臉再來喫?”
“慕飛,這是哪裏?”她有些發怔。
“我家。”身後董芳拿着空盆笑吟吟走過來,“你衣服溼了,我剛纔給你洗完晾了,就是外面又在下雨,一時半會怕是難幹。”
喫飯的時候,池煙有些狼吞虎嚥,兩人不停給她夾菜盛湯。
窗外雨聲淅瀝,屋內飯香四溢,耳邊溫聲細語,身上是洗衣液香味的乾淨衣服……池煙想起幾個小時前,自己飢寒交迫如喪家之犬縮在屋檐下,鼻尖一陣酸澀。
“你有點低燒,池煙,不是我說你,你這種情況,怎麼能溼着衣服在外面吹冷風呢?要不是慕飛陪着客戶在那裏看見你,你說你得喫多大苦頭。”董芳嗔怪的口氣,像一個溫柔的姐姐。
池煙偷偷用手指擦了下眼角,擠出一個笑容,“芳姐,這次又麻煩你了,做了這麼多好喫的,還幫我洗衣服。”
她說話帶些鼻音,雖然笑着,聲音裏有止不住的難過和蕭瑟之意。
董芳裝作沒看見她抹淚,笑着說:“我不麻煩,菜是慕飛做的,衣服是洗衣機洗的,說起來,我還是蹭你的光才能喫到慕飛的手藝,他向來很少下廚。”
元慕飛剝了一盤子蝦,遞到池煙面前,若無其事地說:“以後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我不方便的,還有董芳。”
初秋的雨連綿不絕,遠處傳來一陣陣悶響,又有雷雨交加之勢。
池煙忽然擡頭,看着窗外發愣。
脆弱如蘆葦的仙女,怕是又離不開溫暖繾綣的懷抱了……腦中閃過墨喬今晚快融進煜辰身體的抱姿,難怪,他身上的香水味道,那麼馥郁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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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芳也凝眉看着窗外。
“這個天,你又生病,就別回去了,明後天放假,你踏踏實實在我家住兩天,反正我一個人住,你就當陪我說說話。”
池煙默然片刻,哽咽點頭。
沈君不在,她不想一個人呆在空蕩的屋子裏。
會難過,會胡思亂想。
她不是仙女,但此刻也需要溫暖的陪伴。
元慕飛靜靜看着池煙,眼睛裏流淌着深沉的憂傷。
……
陽臺上,董芳給元慕飛遞過一杯茶。
“她好不容易睡着。慕飛,池煙發生什麼事了,看上去很委屈的樣子。”
元慕飛在看天空中被燈光照亮的雨絲,眼神凝聚,不知道在想什麼。
良久,他寂然開口。
“我總想着,一切都是暫時的,只要她最後能在我身邊,我會付出所有全部去補償她……可是,看着她現在這麼難過,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那個墨喬本來就是別人蓄勢待用的一顆棋子,你只不過是提前引爆,所以慕飛,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池煙懷孕了……”
董芳眼中頓時溢滿心疼,“早知道這件事對你打擊這麼大,我就不告訴你了,慕飛,你瘦了好多。”
元慕飛看着雨夜的天空,聲音淡得像霧,“她知道懷孕的時候,一定很高興地暢想當母親那一天吧,那是一種什麼心情呢?明明是最需要照顧,最需要呵護的時候,卻不得不默默承受那些委屈……芳兒,我大概,真的是個壞人。”
“不!你那麼好,怎麼會是壞人!”
董芳紅了眼睛,認真地說,“你做的每件事,沒有真正傷害到一個人,一點爾虞我詐虛與委蛇算什麼呢?誰不想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可你那種環境,不這樣做,別人就會狠狠地把你踩在腳下。慕飛,你不是壞人,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你只是,在池煙這件事上,執着了些。”
元慕飛眼睫抖動,過了一會,他忽然問,“芳兒,你委屈嗎?”
董芳笑了,緩緩搖頭。
“我的快樂就是看到你快樂,我不覺得自己委屈,也不覺得自己偉大,我不管別人怎麼想,世俗怎麼想,我能確定的是,我現在,在做我想做的事。”
元慕飛閉上眼睛,聲音有些悠遠,“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給你們學校捐贈助學金。你們老師說,你是成績最優異的一個,芳兒,我比不上你,你活得比我通透。”
……
連着下了兩天暴雨,池煙在董芳家,也安安心心住了兩天。
元慕飛只是傍晚來,來了後就進廚房,洗菜做飯,背影不慌不忙,讓人莫名安心。
這個時候,聽着雨聲,聞着飯香,池煙和董芳就在客廳拉家常。
大部分的時候,是池煙在聽,董芳在講,她講她以前的經歷,高興的事,不高興的事。
池煙聽着聽着,就爲她感到難過,作爲心理師,她知道,眼前這個經歷很多悲苦的女人,實在很需要傾訴。
兩人的感情,就真如親姐妹般深入心底了。
池煙的手機關機後,也懶得找充電線開機,潛意識裏,她不想去面對那些事。
她知道都是迫不得已,沒有誰對誰錯。
她只是,暫時不想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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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元慕飛開車送她們去上班。
悅然門口,池煙一下車,就看見煜辰猩紅着眼,站在馬路對面。
兩人對視的剎那,他直直站立的身軀,似乎晃動了一下。
他朝着她,大步走過來。
一開口,嗓音嘶啞,“煙煙,你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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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煙跟董芳招手再見,垂着眼睛默然了兩秒,才轉頭看他,看清他的臉,微微有些震驚。
不過兩天,他彷彿換了一個人,臉色蒼白憔悴,眼睛裏泛着血絲,眼下一片黛青,竟似沒睡過覺。
他直勾勾看着她,眉心在微微顫動。
池煙的心,頓時漫出細細密密的疼。
她抑住內心某些要噴涌的情緒,用平緩的語氣說:“沈君出差了,我在一個朋友家住了兩天。”
煜辰胸膛淺淺起伏,似乎也在極力壓抑着某些東西,“你的電話我一直打不通。”
“嗯,沒電關機了,朋友家也沒合適的充電線,找我有事嗎?”
她平靜地看向他。
煜辰神色黯然地看了她半天,良久,低嘆着來拉她的手。
“煙煙,你能不能,別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