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煙寂然地看向窗外，或許是下了幾天雨，圓月高懸，亮得像夢裏般不真實。
“我不知道，煜辰，明天再說吧。”她低喃着回答。
電話裏沉默了幾秒，“煙煙，那天晚上你出去後，我去找你了，你的衣服淋溼了，你當時一定很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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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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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是爲了喫東西去的宴會，我後來想，那間屋子裏的食物應該是你準備喫的，你一口沒喫上，後來是不是很餓？”
“……”
“那個醫生我讓他滾了，我不喜歡他和你說話的口氣，我更後悔自己當時對你那樣說話。”
“……”
“煙煙，你今天在街上的樣子，陌生得讓我害怕。”
煜辰似乎並不需要池煙迴應，一句句講述着，聲音越來越暗啞。
池煙躺着牀上，暖黃的檯燈暈出一片朦朧的亮，聽着男人在耳邊的喁喁細語，不知不覺溼了眼眶。
她從沒見過煜辰那麼憔悴的模樣，沒聽過他如此卑微的語氣。他或許做得不好，不周全，卻並沒有做錯。
可她就是，覺得委屈啊。
煜辰把墨喬抱得那麼緊，說話那麼輕，目光那麼柔軟，像捧着一個失而復得的寶貝。
墨喬在他面前，像仙女，也像公主，眉目生輝，肆意撒嬌，盡情綻放。
她笑着喊他名字跑來時，他的手猝不及防放開了……
那個剎那，她的心漏了風。
池煙看着枕頭旁的早教書，封面上白胖肉圓的小寶寶，眨着黑亮的眸子在笑。
她不想再看到他們相處的細節，會刺痛，會難過，她不喜歡這樣患得患失的自己，更不願意看到煜辰這麼悲傷無措。
媽媽不開心，寶寶也會不開心。
她閉上眼睛，輕聲說：
“煜辰，墨喬的事情結束前，我們還是少見面吧。”
既然暫時改變不了，那就容她暫時當個縮頭烏龜。
眼不見爲淨。
煜辰在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爲是忘了掛電話時，他忽然開口：
“季少藍，你別再讓他來家裏了。”
池煙一怔，“你怎麼——？”
煜辰聲音含着一絲剋制，“我看見你坐他的車，看見他上樓，他走。”
“……你在哪裏？”
“門外。”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似乎在等待什麼，等待她像上次那樣，欣喜地跑出來開門，牽着他的手進去……
可電話裏只是淡淡地說：“哦。”
她又忍不住諷刺，“你不會覺得師哥對我有想法吧？”
煜辰沉默。
“是不是隻要是我身邊的男人，你都覺得有所居心？你還真是看得起我。”
池煙的聲音漫出無力和倦怠，“算了，我不干涉你，你也別干涉我。煜辰，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掛了電話，樓道陷入一片黑暗，門外的男人佇立良久，緩緩轉身下樓。
他還是沒忍住最後那句話。
他知道池煙不喜歡被幹涉生活，可他看着季少藍走時，在樓下凝望着窗口的燈，枯坐了一個小時。
池煙在這方面是愚鈍的，他時常慶幸又煩惱，以前有他在身邊，守着，護着，他有自信沒人能搶走她。
現在卻沒把握了，心像突然開了一個巨大的洞，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會悄無聲息被吞噬。
可他現在，分身乏術。
什麼也放不下。
……
煜辰這幾天，如她要求沒有出現。
但池煙知道，他一直都在。
早晨她出地鐵站時，時常瞥見後面緩緩移動的車；晚上她關燈睡覺時，總聽見樓道里徘徊的腳步聲。
對於他這些舉動，她有時候心軟，恨不能衝過去把他抱在懷裏，有時候還是很生氣，氣他在自己懷孕時，無微不至地照顧別的女人。
儘管他全然不知，迫不得已。
墨喬自那場生日宴後，一下子成爲名人，新聞標題盛讚她爲“晏城最美麗的女人”，各種美麗絕倫的照片在網上瘋轉，還有了一大批粉絲。
網友們討論着她的美貌、穿着、名貴的皇冠和奪目的藍寶石項鍊。
有人扒出晏城標誌性建築“念喬大廈”的名字便是因她的名字而起，粉絲們頓時沸騰了，這是首富終於等到自己白月光的浪漫故事啊，多麼感人！多麼讓人羨慕！
池煙一開始極力避免去看這些東西，後來內容太多，避無可避，便也順其自然了，偶爾翻翻評論區，權當解悶。
有一條不起眼的評論甩了個鏈接，說是疑似墨喬微博，迴應都嗤之以鼻，說墨喬開微博肯定會官方認證，一看就是別人假冒的。
池煙隨意地點了進去，微博名叫“仙女大人和她的悶豹子”，她當下瞭然，這是墨喬偷開的小號。
點進去時，她有那麼一絲猶豫，卻還是沒忍住。
大概是剛接觸微博，發得不多，一共就四五條，全是男人的局部照片：
陽光下正垂着頭的俊美側臉；
端着湯碗修長好看的手掌；
露臺沙發上凝神仰望天空的身影；
高跟鞋旁緊緊挨着的男人的腳……
都是煜辰。
最新的一篇是在醫院，煜辰趴在牀邊似乎睡着了，一隻纖細白皙的手覆在他露出的側臉上，凌厲與柔美完美映襯。
上面有句簡單的配文：
人間橫流，你終於找回了我。
池煙眉心一抽，把手機摁了。
……
週四早餐，池煙走出巷子，就見樹葉滿黃的秋日街頭，季少藍站在車邊正看她。
池煙心一動，“又和沈君打賭了？”
季少藍撇過臉，“嗯。”
池煙失笑，挽着胳膊問：“這會讓你幹什麼？”
“接送你去念喬。”
池煙歪頭皺眉，“爲什麼你們的賭約老和我扯上關係？”
季少藍眼神閃爍，默了一刻說：“放不下吧。”
池煙心中恍然，沈君這個女人，知道自己懷孕不便，人不在還想着法照顧，果然閨蜜還是老的親。
“師哥。”她揚着眉眼看向季少藍。
“嗯？”季少藍的眼睛跳動了一下。
池煙咧嘴笑開。
“那你可得，願賭服輸！”
“好。”
車到念喬大廈門口時，池煙道謝下車，忽然季少藍叫她，她應聲回眸，見他從車裏跑出來，伸手在她頭髮上摘了個東西，半片枯黃的落葉。
池煙在秋日耀眼的陽光裏笑。
“謝謝師哥！你走吧，我保證如實告訴沈君你完成了懲罰。”
季少藍聞言，也笑了一聲，“那可多虧你了。”
池煙微笑轉頭，便撞進煜辰晦暗沉鬱的眼睛裏。
他穿着黑色風衣，左邊墨喬一身白色針織裙，身邊除了墨九，還圍着營養師、醫生、傭人一大羣，正在往車下拿東西，像是剛出院。
“煜辰，怎麼不走？”
墨喬碎玉般的聲音被風吹了過來。
池煙與煜辰對視一霎，移開視線準備進大廈。
風吹動着衣襬獵獵翻飛，煜辰忽長腿邁開，大步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