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康熙聽着梁九功與魏珠的稟報時,一直不怎麼明快的臉色果然便逐漸舒展了些。
“嗯…原是如此…”
“是,皇上,那位餘格格的聲音聽起來病懨懨的,怕是身體元氣受了大損呢。”
成嬪心底不停的念着阿彌陀佛,一面是慶幸七爺府沒惹上事兒,只是鬧了個有些大的誤會。一面也有些惋惜餘十九那個沒能生下來的孩子。
她輕輕擦拭眼角,惠妃笑話說:“都沒事兒了,你倒是還掉什麼眼淚!”
“沒…臣妾只是,有些可憐那個孩子…”
胤祐默不作聲,可他眼色晦暗,不免讓人有些心疼。
他爲了保住餘十九,棄掉了他們的孩子。
在方纔親耳聽見梁九功稟報稱,餘氏的孩子確實因爲受了驚嚇沒能落地。他便想,十九不會再原諒他了…
“是有些可惜。”
康熙沉吟着“老七,不管怎麼說,此事你與你那妾室受了委屈是真,可也怨你平日不善管理後院。朱雲寺那邊朕也不能全然不顧。”
“是,但聽皇阿瑪安排。”
胤祐躬身行禮,鄭重的朝康熙一拜。
康熙又想了想,給了個折中的法子。
“這樣,爲彌補那餘氏,待她身子好些了,能再給朕添個皇孫,便晉她個側福晉的位份!”
在座衆人皆是一驚!
貝勒爵位上,只能有一嫡一側兩位福晉,到了郡王銜,纔能有一嫡二側兩位福晉。
皇上這是怎麼個意思?
難不成爲了補償胤祐,還要給他個郡王爵位!
那怎麼成!
“皇上,臣妾卻覺得,說到底,也是那餘氏命數不好,纔沒能叫咱們的小皇孫落地來,當初因她有孕,太后壽宴上,您與太后歡歡喜喜的還特地給了封賞,特地晉了成嬪的位份,會不會…就是因爲您給的福分太大,才讓餘氏受不住呢?”
說話的人是惠妃。
宜妃立刻幫腔道:“臣妾以爲惠妃姐姐說的有道理。”
她上前,親暱的將康熙挽住,笑說:“有句話說的好,兒孫自有兒孫福嘛,皇上您福澤天下,每年都能添丁進口,何必將壓力都給到老七一個人呢,您那麼多兒子呢。”
那言下之意不過在說,她的兒子也能給你添孫子啊!也不見你動輒要給人賞側福晉位份的。
不料,一向對她寬容恩寵的皇帝,這回卻是不輕不重的斥了她一句。
“你大兒子爭氣,爭氣到成婚八年也沒生出一個嫡子來。你小兒子也爭氣,沒個嫡子,好容易得個小子,也還是漢軍旗的側福晉生出來的。”
宜妃臉色微白,仍強笑道:“罵的好,趕明兒叫他們兩兄弟進養心殿來跪您跟前仔細聽聽您罵,興許能將他們罵開竅。”
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康熙被宜妃說的逗笑了。
他指了指宜妃的臉頰,語氣溫和了許多。
“你啊…”
宜妃莞爾一笑。
康熙又對那幾個女人意味深長的說:“阿哥們畢竟是爺們兒,前朝諸多事宜要忙,時常有差事要辦,後宅家事,事無鉅細怕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你們做額孃的,做婆母的,時常盯着,囑咐着,莫要再生出這樣的事端來!”
“是!”
三個女人連忙稱是。
想着想着,康熙又來了氣,他抹了抹額頭,不悅道:“妖孽詭異之說,也敢信口說來,若非新年關頭,朕非要你回去辦了你那好福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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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祐脣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
“罷了,你也回府去吧。此事翻篇作罷,你也日常警醒,別再惹出什麼幺蛾子。”
康熙擺擺手,像趕蒼蠅似的,將胤祐趕走了。
“是,兒臣告退…”
胤祐躬身後退,到了門邊才一掀下襬,大步邁出。
夜幕降臨,宮裏各處開始上了燈籠,卻在此時下起了一場小雪。
成嬪先走了一步,沒與宜妃和惠妃一起。
於是,淺薄的雪地裏,淺行轍出的花盆底印,也只有兩雙花。
惠妃與宜妃互相挽着,目光都望着前方,遮擋風雪的打傘由宮人在前面撐着,距離掌握的剛剛好,既不會擋光,又能保住主子們吹不着風,淋不到雪。
“姐姐爲何會幫老七說話呢?我雖然也覺得老七那孩子招人心疼,可這種事兒畢竟忌諱,又是妖孽一說,又是小產的,大過年的牽扯上多不吉利啊。姐姐何必呢。”
宜妃手指輕輕動,那護甲便颳了惠妃的手背一下,宜妃衝着她笑。
惠妃反握她的手,和顏悅色的說:“那妹妹你呢,又爲何要幫老七出主意呢?”
宜妃還沒答話,惠妃又補了一句:“之前老七下江南辦差,可將你家老九得罪狠了吧。害的姐姐我差點以爲,你是故意指着皇上派人去老七府上看個罪狀的呢!”
宜妃狀似驚慌,掩脣驚呼道:“竟然有那種事兒嗎!哎,我竟都不曾聽聞。”
“哎姐姐你還沒答我呢,你爲何要出手相幫呢?”宜妃自問自答着,“是因爲成嬪嗎?”
惠妃打着哈哈,笑說:“自然是了,老七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他額娘成嬪又曾住在我宮裏多年,出了事兒我哪裏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哈哈哈是了是了,惠妃姐姐自然是古道熱腸,不像我,只喜歡圖個熱鬧!哈哈哈…天都黑了,先走了。”
說完,宜妃鬆開了惠妃的手,由丫鬟攙扶着,快步的朝自己翊坤宮去了。
張嬤嬤上前來,扶住惠妃,低聲勸道:“娘娘莫與她生氣,她與她那個兒子一樣,跋扈張揚慣了。與這種人生氣,氣不過來。”
惠妃卸下了方纔的僞裝,眼神兇狠的啐了一口。
“若不是保清那個混賬東西苦苦相求,本宮焉會淌這渾水!老七如何,他的子嗣如何,他的妾室是人是妖,又和本宮有個什麼關係!”
“原本想趁着皇上的手,將那餘十九解決掉算了,也好絕了保清的念頭!偏生她要出來攪局!哼!”
宜妃的身影早就看不見了,惠妃還是朝那個方向狠狠的瞪了一眼,纔不甘願的轉身往延禧宮回了。
回程雪勢漸漸大了些,能將地上鋪滿白銀素妝,張嬤嬤小心的扶着惠妃,還在聲無起伏的勸:“娘娘放寬心,說到底您與宜妃娘娘都是爲了自己的兒子,宜妃娘娘是想爲九爺出口氣,能趁機踩倒七爺是最好,若是不能,也沒有大礙。總之,九爺不缺金銀不缺娘疼的,出口氣或許也就算了。”
“您是爲了大千歲纔出面管了這事兒,可別人是不會知道的,尤其成嬪和七爺不會知道您出面的背後是大千歲。成嬪日後會更加感激您,您如此做,是在爲大千歲結善緣呀,娘娘您這麼想着,是不是那餘十九的死活便不那麼重要了?”
主僕二人走了一道,惠妃聽了一道。
她似乎被張嬤嬤話裏哪個字眼觸動了下,好半天才低低的應了聲兒。
“嗯,或許你說的也有道理…本宮也不是非要那丫頭死,本宮是擔心,保清這新鮮勁兒老過不去…”
“花無永紅日,大千歲只是年輕…”
隨着二人走遠,身後的風雪將之覆蓋,逐漸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