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思纖纖玉指柔弱無骨，指腹在墨九後脖頸處，似不經意輕輕劃過一道，卻沒有聽見她預想中男人急促的呼吸聲。
她微微皺眉。
低頭看了眼墨九的側臉，冷峻如山，想到剛纔開會時他並沒有如往常般目光時時落在她身上，略一思忖，心知有故。
宓思臉上端莊了幾分，手離開墨九，若無其事說：“肩上有線頭，我給你摘下來。”
她作勢甩了甩手，搖曳着身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有事？”她似不在意地問。
墨九沒有看她，目光落在右手被她撫過的地方，忽然笑了笑。
“煜辰曾經隱晦地跟我說過，論揣摩人心和做事計謀，我未必比得上你，我一直覺他對你的判斷有失偏頗，總爲你不平。”
宓思凝視着他。
沒有辯解，也沒有試探，她語氣平靜，“現在呢？”
“現在？”墨九轉頭，看向她，“你確實有顆七巧玲瓏心，我得承認，我遠不如煜辰的洞察力。”
宓思垂下眉眼，半晌沒說話。
安靜的會議室裏，只有牆上的掛鐘發出似有若無的指針“嘀嘀”聲，良久，宓思輕柔的聲音響起。
“池煙給你說她偷聽的事了？”
墨九頓了一下，“嗯。”
宓思擡頭，與他對視了一眼，又錯開去，“我承認，是我在她面前耍了點小手段。我原以爲，池煙不是那種會去對質的人，看來這次我判斷失誤了。”
“不，你沒有失誤。池煙跟我說並不是爲了對質，而是因爲她和煜辰複合後，不想面對我尷尬，便乾脆把話說開。”
宓思笑了，“原來如此。”
她又幽幽嘆了一聲，“所以他們兩個，還是複合了……那天在念喬大廈，我就發現她雖然嘴上對煜辰說得狠，心中卻還在猶疑，我便想，那必然是要推波助瀾一把的，可現在看來是做了無用功啊，還讓我在你面前刷了個負印象分。”
宓思說得坦白，毫無遮掩，墨九默默聽着，表情有些沉冷，良久，道：
“我知道你心裏沒放下煜辰，可是這麼久了，我以爲你早認清了，煜辰是那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在感情方面，更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模糊和猶豫。宓思，我見過他喜歡一個女人是什麼模樣，他自始至終沒有對你動過心——”
“不用說了。”宓思打斷了他，聲音終於帶了幾分激動的情緒，“墨九，我知道你爲了我做了很多事，但不代表你能對我的個人感情問題隨意評判。”
“我只是不想你繼續執迷不悟。池煙對煜辰很重要，宓思，是你想象不到的那種，如果他知道池煙當初離開他，有你設計騙她的原因，我也保不了你！”
墨九的聲音沉得像水。
宓思從沒見過他這樣冰冷地說話，不，是沒見過，他對她如此冰冷。
宓思心中微微一跳。
她想起五年前第一次看到墨九的情形。
那時他剛跟着煜辰從泰國回來，經歷了家族覆滅，姐姐橫死，精神受了極大刺激，每天驚恐無助，杯弓蛇影，整個人瘦得不成樣子。
煜辰把墨九帶到她面前，說這是他的兄弟，但當下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想找個信得過的人照顧一段時間，問她方不方便。
她當時是十八線小演員，在家無所事事，煜辰給了他一大筆錢，她也想在他面前賣個人情，便滿口答應了。
墨九跟着她，在她小公寓裏生活了半年，前四個月就是整天躺着，吃了睡，睡了喫。從第五個月開始，他好像慢慢活了過來，開始跟着她每天出去買菜、做飯，晚上和她一起跑步健身。
半年後，她把墨九交給煜辰時，他已經成了一個眼神堅毅，愛笑愛說的小夥子。
煜辰爲了感謝她，投資讓她拿下了一部大戲的女二，從那時起，她的演藝之路纔算真正有了起色。
……
這段回憶，宓思其實沒太往心裏去，畢竟，她當時不過是爲了讓煜辰有好感，纔對他精心照顧。
此刻，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自己在和墨九的相處過程中，下意識還是把他當做時時跟在她後面，任她指揮隨意派遣的狀態，但這幾年過來，墨九早就不是當初驚惶羸弱的年輕人，而是晏城最大公司念喬集團的總經理，是她事業逆風翻盤的幕後推手。
他愛慕她，對她好，是因爲自己在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他，可這份所謂的“恩情”，總有耗盡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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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思心底一陣慌張，好像一直確信永遠是自己的東西，忽然有了失去的可能。
她不自覺卸掉了習慣性不露聲色的面具，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慌亂和無助，正如一個平平常常的女人，而不是豔麗逼人的大明星。
“墨九，你，你不管我了麼？”
她說得毫無底氣。
墨九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起身，站在她背後，雙手緊緊攬住她的雙肩，聲音沉穩篤定。
“我不管你利用我欺騙誰，達到什麼目的，這些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有些事情如果我保護不了你，你會受到傷害。除了這個，宓思，其他任何事，你儘管往前走，不用回頭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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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思靜靜坐着那裏，直視前方，眼中又慢慢恢復了自信和光彩。
所以，她的底氣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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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煙下班前，接到母親電話。
“煙煙，你今晚回家，媽有事找你。”
“什麼事？很急嗎？”
“說急也急，你來了再跟你說。”池母不由分說掛了電話。
池煙無奈，和煜辰打電話，告訴他今晚自己得回趟鈺縣。
煜辰問：“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池煙遲疑了一下。
她和煜辰的事還沒告訴母親，之前和煜辰離婚，她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列舉了二人不般配的理由，甚至說了煜辰不少壞話，好不容易池母被她成功洗腦，現在又告訴她，兩人複合了，只怕她是一時難以接受。
而且母親電話裏說得不清不楚，也不知道要和她說什麼事。
她有些心虛地回答，“下次吧，這次我有點別的事。”
煜辰又說讓楊義送她，池煙拒絕，晏城回鈺縣的大巴她坐了無數次，早就輕車熟路。
煜辰便沒再堅持，只說注意安全，有事情隨時電話聯繫。
三個小時後，池煙回到了鈺縣的家，坐在了母親面前。
“媽，什麼事？”她面色緊張地看着沈母。
“嚇着你了？沒辦法，我怕你找理由不回來。放心，好事。”池母給她端上了一盤熱騰騰的餃子。
池煙接過碗筷，直接開喫，“什麼好事？快說來聽聽。”
池母一臉慈愛地看着她，笑了笑——
“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