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震驚而愣。
一直爭吵不斷的大殿內,不知何時竟是鴉雀無聲了。
鮮卑三皇子婁乾毫不避諱地看向坐在和碩郡王妃身邊的範清遙,笑容曖昧。
天諭再次尋找着紀宇澤的方向望了去。
紀宇澤,“……”
真的是要命了。
他真的是嚇得忙故作彎腰撿筷子,躲開了天諭的目光。
百里鳳鳴攥着酒盞的五指一緊,擡眼朝着範清遙的方向看去。
五皇子百里翎羽坐不住了,“打了敗仗還想挑人聯姻,你們鮮卑的臉呢?”
所有人聽着五皇子開口都是一愣。
如此明顯出言維護清平郡主,莫非這五殿下……
婁乾看向百里翎羽挑脣而笑,“鮮卑之所以無條件答應西涼開出的任何條件,就是因爲西涼的皇上已答應我藩王,此番聯姻的人選由我鮮卑做主,我倒是不知道西涼國風如此開放,只是不知清平郡主與五皇子進行到了哪部?待月西廂鶯期燕約還是已擁膝忘羞私定終生?”
花耀庭已是虎目怒斥,怒火翻涌。
果然是如他所想的這般……
皇上當真如此絕情!
在場的大臣臉色難看。
拋開其他,清平郡主填充軍餉,爲國分憂,豈容鮮卑惡徒在這裏作踐!
西涼的合議大臣們,自是紛紛幫着婁乾開口爭取,“西涼清平郡主不過是西涼帝王仁慈而封,我三皇子卻是鮮卑實打實的龍裔皇子,雖說是西涼高攀,可既是三殿下所願,我鮮卑也不會計較太多。”
坐在對面的周淳也是帶着下面的官員當仁不讓,“吾皇恩准鮮卑親自擇選聯姻人選,乃是吾皇仁慈,爾等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何嘴臉,還妄圖迎娶我西涼清平郡主?”
脣槍舌劍,口沫橫飛,兩方合議大臣們的口水戰再次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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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雜之中,百里翎羽拍桌而起,“你說話給我小心點!”
婁乾端着酒盞起身而來,站定在百里翎羽面前時,“看樣子是話是說的重了,不過是玩笑而已,還望西涼五皇子不要放在心上。”
輕浮的語氣,玩味的強調,哪裏有半分道歉的誠意!
一隻手,搶在百里翎羽之前擋住了婁乾遞來的酒盞。
手背白皙,骨節分明,修長的五指於燈火下似曇花清雅醉人。
那手看似只是輕輕擋下酒盞,實則內力暗涌,若非不是婁乾反應快,只怕是要被當場震退到一旁。
婁乾愕然擡眼,面前的這張臉溫文柔潤,眼角的笑容堪比三月春風。
“禍從口出,言多必失,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早年聽聞鮮卑易亂易邪,未曾想今日倒是親眼所見,不過鮮卑三皇子還望好自爲之,吾皇坐擁之下乃是西涼,並非是鮮卑。”百里鳳鳴聲音淺淺,笑容淡淡,看似好言相勸,字裏行間之中卻徒顯殺氣森然。
婁乾心中大驚。
未曾想到西涼太子如此深藏不露。
尤其是那不斷朝着他包裹而來的陰涼殺氣,很明顯是已對他起了殺心!
彼此視線於空中交結,打了無聲的一戰。
婁乾自知現在跟西涼太子撕破臉,自己得不到半點好處,悠悠一笑轉身離去,走到主位前纔是又屈膝彎腰。
“我鮮卑三皇子願求娶西涼清平郡主,還望西涼帝王成全。”
嘈雜的大殿順勢安靜,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的定奪。
坐在後面的那幾個郡主們擔憂地看向範清遙,身爲女子的她們,自是不希望同樣爲女子的範清遙被鮮卑人禍害。
瑞王之女雲安郡主卻是冷冷淺笑,“範清遙嫁過去纔是皆大歡喜,若非此番不是花家人優柔寡斷沒有當場殺死鮮卑三皇子,現在又怎麼會出這種事情,要我說,應當將花家的女兒全部送去鮮卑聯姻纔是最好!”
坐在一旁的百里榮澤聽着這話,就是順勢朝着雲安郡主看了去。
雲安郡主毫不避忌地對着百里榮澤勾脣一笑,志同道合的恨意已不言而喻。
永昌帝摩挲着手中的酒盞,半晌纔不急不緩地笑道,“清平郡主如何作想?”
其他幾個郡主聽着這話,無不是羨慕的緊。
再看對百里榮澤淺笑的雲安郡主……
剛剛笑得有多幸災樂禍,現在就是嫉妒的有多麼銘心刻骨!
歷來皇帝指婚,哪個不是一意孤行?
就連皇宮裏那些身份高貴的公主,都沒有能力左右自己的婚事。
如今皇上竟主動詢問一個小小的郡主意見……
這臉面給的簡直不要太高!
百里翎羽用胳膊撞了撞身邊的皇兄,“父皇忌憚花家至深,這個時候將範清遙嫁去鮮卑,就怕跟鮮卑那些賊子聯手反水西涼皇權?”
百里鳳鳴目色幽深。
父皇當然不能讓阿遙嫁去鮮卑,讓鮮卑如虎添翼。
但是父皇更清楚,無論是阿遙還是花將軍,都不會同意於身爲花家滿門仇人的鮮卑聯姻,畢竟外界均知曉花家男兒全部死於婁乾之手。
如此……
阿遙若是嫁,花家不但名副其實的成爲西涼罪人,更是揹負上了嫁給仇人的罵名。
阿遙若是不嫁,勢必要懇求父皇爲其出頭,從而順理成章爲父皇效力。
爲王者,坐擁天下卻無江山社稷,有的均是馭人心以此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曾經,他只以爲自己的父皇不配爲父親。
現在才知,竟也早已不配爲君王!
花耀庭渾身緊繃,欲言又止,滿心怒火,恨意叢生。
朝堂,早已不是那個大義凜然,浩氣長存的朝堂。
皇上,亦也不是那個爲擁護江山,愛戴百姓的郡主了。
等閒變卻帝王心,卻道帝王心易變!
百年花家,盡忠盡守,卻終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既帝王不再是當初的帝王,那麼花家又何必再做當年的花家?!
永昌帝就算不看花耀庭,也知他心中的震驚和悲憤。
但是這些東西現在對他而言,反倒是最無用的東西。
花家男兒已死,花耀庭就算官復原職也在無兵權,放眼整個花家現在最能夠收爲己用的就只剩下了一個範清遙。
說白了,現在在他眼裏,花家的所有人不過都是永昌帝拿捏住範清遙的軟肋罷了。
“清平郡主考慮的如何了?可別是讓鮮卑三皇子等着急了纔是。”
帝王之術,便是馭人之術。
需軟硬兼施,更需恩威並施。
婁乾看向範清遙輕浮勾脣,“我保證,只要清平郡主嫁去鮮卑,定不會後悔。”
範清遙起身,垂眸輕擡,眼中是處變不驚的淡然自若,“西涼日新月異,與日月同輝,文人學貫中西,才華橫溢,武人赴湯蹈火,無所畏懼,西涼的百姓更是襟懷坦白,助人爲樂,而造就這些的便是我西涼吾皇,在臣女眼中,皇上是體恤爲民的仁君,是護子於心的慈父,有着爲百姓平安付出一切的大仁大義……”
婁乾聽着這話,心裏忽然就是涌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範清遙掃了婁乾一眼,頓了頓又道,“臣女有清平郡主的殊榮,全是皇上所賜,皇上面前臣女又怎敢放肆,臣女願憑皇上做主,臣女定虛心遵從。”
大殿之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在場的大臣們恨不得拿個小本記下。
就是連周淳都服氣了。
這馬屁拍……
精闢!
花耀庭瞬間驚醒,當即跪地磕頭,“小孫所說,便是臣所想,一切但憑皇上定奪!”
百里翎羽目瞪口呆,“皇兄,範清遙說的那個人,和咱們的父皇其實是兩個人吧?”
百里鳳鳴勾脣淺笑。
父皇算計至深,卻還是輸了一籌。
阿遙無論城府計謀還是口舌之爭,在坐的怕是無能能敵。
永昌帝微微眯起眼睛,心口起伏不停。
範清遙都是把話說到這份兒上,若是他在強迫範清遙自己做主,豈不是明擺着承認剛剛那些誇讚都是妄談?
鮮卑使者當前,永昌帝自丟不起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