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然諮詢。
池煙被一名患者纏住，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婆媳矛盾，趕到討論室時，時間已經晚了五分鐘。
季少藍直直的身影立在窗邊，像是等一會了。
池煙暗暗吐了下舌頭，忙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剛纔接待患者一時沒脫開身，師哥沒耽誤你時間吧？”
季少藍站在逆光中，看不清表情，但傳過來的聲音比他最近的臉又冷了幾分。
“你這個患者應該是半小時前結束諮詢。作爲諮詢師，超過了規定時間，就要及時做出提醒，部分患者易陷入重複性漩渦中，要求規定時間內完成諮詢工作，也是避免諮詢師過於拉扯而缺乏理性客觀。”
池煙第一次聽見季少藍用這種嚴厲的口氣和她說話，雖談不上兇，但也讓她的心哆嗦了一下。
她抿着嘴，誠懇地說：“對不起師哥，我記住了，下次一定注意。”
季少藍神情冷淡，“給你五分鐘平復一下，我們馬上開始上課。”
池煙點頭，閉上眼睛，默默開始做呼吸冥想。
房間裏一時安靜至極，她聽見自己有節奏的呼吸聲，季少藍似乎一直站在窗邊，沒有任何聲響發出。
上完課後，池煙直接衝到沈君辦公室求安慰。
“君上，師哥失戀的樣子有點嚇人。”
沈君怔了一下，“你知道？”
池煙翻白眼，“傻子都能感覺出來好吧！他以前是謙謙陌上君子，現在整個一結了冰的冷漠師尊，上課的時候我都不敢正眼看他。君上，你突然說不喜歡他了，他這麼真摯的人受到情感打擊，可別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沈君聽明白她的意思，神情淡然，“你別瞎猜，我和師哥從來就只是上下級兼師兄妹，他有任何陰影也和我沒有關係。你要覺得受不了他的變化心疼，要安慰你去安慰。”
池煙無語。
她想不明白這倆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明明相處倒也熱情融洽，一說到感情的事，又生怕脫不開干係似的。
或許她真應該找季少藍談談。
……
下班前，她收到了煜辰的微信：
我到了，在路邊車裏等你。
她立刻收拾東西，拿出化妝品淺淺補了個妝，抓起包包就往外衝。
昨天，煜辰打電話約她見面，她因前一日喝酒頭疼欲裂，實在不想出門，便問什麼事。
“看電影。”
“不想去。”
“你上次答應我五個條件，還有四個，看電影再算一個。”
池煙想起兩人還有這麼個約定，頭更疼了，“這點小事搞得這麼鄭重其事，有必要嗎？”
“有。”
無奈，池煙只好說安排了大掃除，改在今天晚上看電影。她沒有說自己喝酒不舒服的事，免得他又說些沈君什麼不對勁的話。
看電影而已，她本來沒當回事，估摸有什麼大片上映煜辰想讓人陪着看，但今天一整天，她心情莫名的好，即便季少藍的嚴厲也沒讓她低落多久，像極了熱戀中的情侶，心心念念期待即將到來的約會。
她幾乎是蹦蹦跳跳地上了車，一見煜辰，微微張大了嘴。
他一改往日黑白襯衫的風格，穿了件水藍色的休閒t恤，純淨的顏色襯得他的膚色更白更乾淨，五官的輪廓線條少了些銳利鋒芒，多了幾分年輕和朝氣。
煜辰開着車，瞥了她一眼，“嘴巴閉上。”
池煙合上嘴，眨了眨眼。
“怎麼，換了件衣服不認識了？”
池煙扯了扯嘴角，“你穿得這麼年輕幹嘛？我今天穿的高跟鞋，職業套裙，跟你在一起都把我顯老了，別人還以爲我養了個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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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辰脣角彎起，“倒是便宜你了。”
池煙“嗤”了一聲，“切，誰便宜誰啊！我怎麼也是個如花似玉的美女，走在路上，回頭率一向不低的。”
“嗯，確實便宜我了。”他笑着同意。
池煙見他今天嘴倒乖巧，“什麼電影啊？心情這麼好。”
“不知道，去了再看。”
池煙訝異，“那你怎麼突然想看電影？”
煜辰，“情侶間做的事，我們一件都不能少，沒做的都要補上”
池煙失笑，“要不要這麼刻意，搞得我們馬上要分手似的，以後還怕沒機會——”
話沒說完，她的嘴被掌心捂住。
煜辰眼神裏帶着薄怒，轉頭瞪着她，“不會說話別說！”
池煙翻了個白眼。
他們在電影院，意外地發現竟然有諾蘭的片子，兩人一拍即合，對彼此的喜好相同又有意外之喜，當下買了大桶爆米花，像一對普普通通的年輕情侶，挽着手進了場。
兩個小時後，電影散場，兩人邊討論邊往地下停車場走。
煜辰眼睛裏有隱隱的驚喜，“沒想到你也喜歡諾蘭昆汀這類，我以爲女人都喜歡看愛情片。”
池煙不以爲意，“愛情片也看啊，好片子我來者不拒，豆瓣250看了好幾遍，剛畢業那幾年，晚上回家沒什麼事，基本就是一個人窩在家裏看電影。”
煜辰忽然有些沉默，“那時候，我也時常是一個人，我們在同一個城市，卻還不認識。”
他又笑了，“還好那時候不認識。”
“爲什麼？”池煙倒奇怪了。
煜辰低聲，“那時的我，會嚇到你吧。”
兩人說着上了車，煜辰幫她繫好安全帶，正準備發動車子，前面忽然圍過來四五個人。
看上去個個皮膚黝黑，身強力壯，但有些灰頭土臉，穿着像是農民工的打扮。他們有人探頭探腦往車裏看，有人敲了敲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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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辰蹙眉，對池煙說：“你別動，我下去看看。”
他開門下車，又把車門關好。
“什麼事？”他一一掃過眼前的幾人。
一個年紀稍大的農民工用方言磕磕絆絆說：“我們剛在這裏修頂子，我夥計的錘子掉在你車上，砸了個坑，特意來問問要賠多少錢，我們一起湊給你，你別告訴商場負責人，不然我們活就沒了。”
他說着，推搡了把身邊的年輕人，叱道：“大富，趕緊的，先給人道歉！”
被叫做大富的被幾人推上前，雖然膚色也曬得黢黑，但看得出眉目俊朗，說話也沉穩有力。
“抱歉，剛纔是我不小心砸到了你的車，你看看需要多少錢維修，或者我留個電話，你定損了隨時和我聯繫，我一定全額賠償。”
煜辰聽明白了怎麼回事，隨意掃了一眼車頂，果然上面凹陷了一大塊。
“不用了，你們走吧。”
他轉身準備上車。
幾人都露出震驚的神色，年紀大的反而有些慌張，“你，你還是說多少錢吧，別回頭投訴到商場，我們工作都丟了。”
“你們賠不起。”
這車五百多萬買的，修個頂子至少得十多萬，他們一看就是賺些力氣活的人，煜辰不想浪費時間，他今天心情不錯，只想和車裏的人多呆着。
“陸，陸朗？”
池煙不知什麼時候下了車，忽然喊出一句。
煜辰怔住，順着池煙詫異的目光，停留在那名叫大富的年輕人身上。
那幾個農民工一聽，頓時興奮起來。
“你認識他？”
“大富，我說你不是憑空冒出來的！”
大富愣愣地，指着自己，緊張地看向池煙。
“你真的認識我？我叫陸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