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池煙看着癱坐在地上的女人,上前一步問道。
丁婉斜眼睨她,“你是蘇錦的朋友,不就是特意留下來看我笑話的!”
池煙蹙眉,“你頭一直在流血,需要我給你打120嗎?”
丁婉自己站起來,譏諷道:“用不着你假模假意,你回去告訴蘇錦,正珩現在無非是對她心存愧疚,但有什麼用呢?就算她死了,正珩也不過就難過一陣子,我隨便勾勾手指,他照樣會乖乖回到我身邊,就像昨天晚上一樣。”
池煙不解,“你們不是閨蜜嗎?你爲什麼你要這麼對她?”
丁婉咯咯笑起來,“閨蜜又怎麼樣?我愛上了正珩,愛情裏,不被愛的纔是第三者!我不急,我有的是時間慢慢等,等她死了,她的一切都是我的,男人、錢、房子,她把她的孩子弄沒了,正好,給我肚子裏的孩子讓位!”
池煙從蘇錦家出來的時候,心情說不出的低落。
蘇錦心疼正珩現身找他,卻反而遭受更大的打擊,也不知道會不會讓她的腦瘤更進一步惡化。
愛情裏的女人是盲目的,爲了一個不堅定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沒了孩子,沒了家,甚至連最後的時刻也如此不得安寧。
還不如,不那麼愛。
……
晚上臨睡前,煜辰給她發微信。
【還記得我們在迪斯尼錯過的煙花嗎?】
池煙不打算回,正準備摁滅手機,他又發來一條。
【打開窗簾,我補給你。】
池煙側頭望去,窗簾緊緊閉着。
她最近思緒太多,睡眠質量不好,睡覺時窗簾都是拉滿的,但也只是近來的事。
煜辰怎麼知道?
她猶豫片刻,起身拉開窗簾,擡頭靜靜仰望黑沉的天空,一顆星辰都沒有。
不過幾秒鐘,暗夜中倏然上升十幾支火光,隨後天空乍亮,奼紫嫣紅的煙花驚鴻綻放,一朵又一朵,流光溢彩,花瓣如雨,將沉悶的黑夜照亮如七彩的夢幻世界。
整個煙花秀持續了十分鐘,她靜靜仰頭觀賞,方位不偏不倚,不高不低,如設計好般,她的窗口恰是最佳觀賞方位。
絢爛停歇,黑暗瀰漫。
她朝樓下望去,風雨廊柱旁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看不清臉上的神情,但能感覺他正看着這邊。
他的位置是看不到煙花的,所以剛纔,他看的一直是被煙花照亮的自己嗎?
她垂了眼睛,合上窗簾。
手機響動,煜辰發來微信。
【煙煙,晚安。】
.
第二天,在季少藍的辦公室,池煙詳細彙報了蘇錦的情況,將案例資料遞給了他。
“昨天他們去醫院後,我和蘇錦打電話也沒再接,我想她目前的情況,我們也沒什麼能做的了。”
季少藍點頭,“池煙,你做得很好,我們作爲心理師,只能提供適當的建議,她自己的命運,幸與不幸,終歸由她自己做主。”
池煙在蘇錦這個案例上多少有些挫敗感,她記得中間有一次,明明看見了蘇錦眼神中痛苦褪盡,以爲她好了,沒想到正珩的一點回頭她又泥足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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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少藍的認可讓她心裏輕鬆了許多,她微笑着說了聲“謝謝”,正準備起身離開。
“池煙。”季少藍忽然叫住她。
“嗯?”
她轉頭看他,卻見他目光倏地閃躲。
“師哥,還有什麼事?”
季少藍沉默一霎,問:“你和煜辰分手了?”
池煙怔了一下。
她跟公司提前請了產假加年假,季少藍知道她要離開一陣,具體情況並不清楚,或許是沈君曾在他面前提過。
池煙雖然和他在很多事情上契合,但聊自己的私事幾乎很少,他突然這麼問,心中微微驚訝。
“分手了。”她回答。
季少藍的眼睫似輕輕抖了一下。
“那你有什麼打算?”
池煙淺笑,“走一步算一步吧。”
季少藍忽然伸手,握住了池煙擱在桌上的指尖,“池煙,我可以——”
池煙驚訝地看着他的手,這樣的動作發生在季少藍身上,讓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茫然問,“可以什麼?”
季少藍脣色隱隱發白,喉結滾動一下,收回手,喘了口氣說:“可以幫你。”
池煙怔怔地看着他。
他沉默了一會,恢復了正常語氣。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成爲你的心理師。我們每天要面對太多的情緒淤塞,某些時刻,除了自我疏導,也需要從外部獲得開解。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在懷孕的情況下還選擇分手,想來你一定有很難過的事情,池煙,如果你願意,不放把我當做你的心理師,不要一個人獨自承受。”
季少藍的辦公室瀰漫着淡淡的陳年舊書的味道,他對人淡淡的,說話的嗓音也淡淡的,可不知爲什麼,池煙的眼淚忽然就流了出來。
這麼多年,她習慣有情緒有難過,自我梳理,自我排解,她是心理師啊,自己的問題都沒法解決,怎麼能去幫助別人呢?她牢牢秉持這個觀念,盡力去向內索求,過不去的,她就自我隔絕,惹不起總躲得起吧,可是人生的問題,並不是總能如此面對的。
她的方法,好像越來越不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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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這段時間,明明她覺得自己想得很清楚,並不是很難過,理智又果斷,可爲什麼午夜夢迴,總髮現自己淚流滿面呢?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人說,可以從外部獲得開解,不必一個人獨自承受。
她的眼淚好像止不住了。
紙巾遞過來,她接過,一下一下把眼淚擦乾淨,然後平靜的,緩慢的,毫無保留的,開始講述自己和煜辰的故事。
講她和煜辰的街頭初識、分分合合;講他對自己的愛,對自己的好,那麼猛烈,那麼直白;講墨喬的出現,自己的委屈、難過,甚至差點被侮辱;講寶寶的到來,母親的去世,最後,想要離開。
她第一次如此坦誠地向人展露自己,長時間的鬱堵,無法宣泄的內心,不堪承受的痛苦,在她平靜無瀾的外表下,一顆心早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季少藍默默聽着,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甚至眨眼都很少,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在聽,安靜得像個不肯踏入人世的清冷佛子。
在池煙吐露完心聲逐漸感受到一絲爽快,眼眸漸漸恢復清明,以至於面對季少藍的沉默淡然生出一絲不好意思之際,她忽然聽到他開口了。
他輕輕問了一句。
“你要不要,和我去荷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