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朗是一個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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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煙在門口接他時，一直朝他身後打量，他憨厚地笑，“阿嬌沒來。”
池煙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奇怪，“她今天這麼放心？”
他淡笑，“她去買結婚首飾了，我也沒告訴她，阿嬌說話直，嗓門也大，怕來了影響你們。”
身邊沒有阿嬌和孔叔的陸朗，池煙在某個瞬間，看到了印象中那個俊朗少年的影子。
“你們準備結婚？”她的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陸朗撓了撓後腦勺，有些赧顏，“孔叔說早點定下來好，阿嬌也是這個意思。”
“可是你記憶還沒恢復，萬一你以前結婚了或是有女朋友，怎麼辦？”
陸朗苦笑，“我連個身份信息也沒有，哪裏敢想那些。其實我大概知道，自己應該是單身，如果——”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如果真的之前有別人，阿嬌父女倆救了我的命，我自然也是聽他們的安排。”
池煙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臉上綻出笑容，“其他的事以後再說，我們今天就全力合作，再完成一次催眠。”
陸朗連連點頭。
季少藍辦公室，桌上一臺小巧的方形機器閃着熒光，左右端口插着幾根線，線的一段嵌着圓形銀扣，像個小型掃描機。
季少藍花那麼大功夫從國外帶來，竟是這麼個平常東西，池煙心中不免好奇。
“師哥，這個儀器有什麼用？”
“這叫正弦波共振儀。人類所有的意識活動，歸根結底都是正弦波像，這個小小的儀器，能將連接到的人腦波速率模擬共振的方式短暫地達到同一頻率。”季少藍耐心解釋。
“爲什麼連了幾條線？”
“它神奇之處，就在於能同時讓幾個人的腦部正弦波實現共振，也就是說，可以讓別人進入被催眠人的意識世界。”
池煙啞然，感覺難以理解，“正弦波又是什麼？”
季少藍正準備用手在空中比劃，坐在沙發上的陸朗自然地回答，“類似於龍圖騰的形狀。”
季少藍沒有身份差別之見，對於農民工模樣的陸朗說出這樣的話，也不覺得奇怪，就事論事點頭，“對，這麼說更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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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朗接着說：“量子力學研究裏有一種說法，中國龍的最初原型，就是宇宙萬物的初識信息，正弦波。”
他說到這裏停住了，似乎剛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霎時怔愣。
池煙心中震驚，知道他下意識的知識背景必然來源於失憶前，當下再次確認必須儘快幫他找回丟失的記憶，不然，曾經的風華少年，真的要泯滅於市井底層了。
“師哥，開始吧。”
季少藍點頭，將其中一根線的銀扣貼在陸朗的太陽穴上，口中說道：“你不要有抵抗意識，你腦中被植入的那道意識屏障，會隨着儀器的共振出現瞬間崩塌，只要意識短時間出現了一個缺口，就有了進去的空間。”
他的音調逐漸變得平緩又輕柔。
“現在開始，你發現你的內心很平靜，你身處一個遠離世俗的山洞，山洞盡頭發着光，你慢慢走過去，從一數到十，光亮越來越近……”
陸朗閉着眼，神態平和，胸膛隨着呼吸有節奏的緩緩起伏。
“你輕輕走進光亮裏面，那是你以往人生的時光通道，你一邊走一邊看，不要着急，你有很充裕的時間，慢慢找尋你想找尋的東西。”
季少藍停止了說話，靜靜等待。
池煙知道，這是被催眠者自我察覺時間。
口袋裏手機微微震動，她看了一眼，是煜辰，當下轉身走出門外去接聽。
“廚房送來了兩斤藍鰭金槍魚，午餐你來這邊喫，一會我安排人去接你。”
池煙猶豫了一下，“我還是不去了吧，陸朗在悅然做催眠，不知道還要多久。”
“不着急，我讓廚房等你那邊結束了再開餐。”煜辰頓了一下，又問，“陸朗那邊沒什麼問題吧？”
池煙知道他擔心什麼。
煜辰後續找人調查陸朗的過程中，遇到了極大阻礙，具體是什麼他沒說，只是囑咐絕對不要主動和陸朗見面。
她笑着說：“我唯一擔心的是阿嬌，今天她沒來。”
池煙再返回辦公室時，發現陸朗已經醒了，正和季少藍說話，臉上表情複雜，既有興奮雀躍，又夾雜着隱隱的失望。
“怎麼樣？”她迫不及待地問。
陸朗笑着點頭，“我想起來了。”
池煙霎時驚喜，“真的？你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你究竟是什麼身份？”
陸朗沉吟了一下，慢慢梳理想起的記憶碎片。
“我叫陸朗沒錯，今年二十七歲，在西北一家孤兒院長大，靠着政府援助完成了大學學業。畢業後，我在京都一所高中當物理老師，目前單身。平時寒暑假沒事我就全國各地去旅遊，這次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故掉進了河裏，所以喪失了記憶。”
池煙疑惑，“可能？”
季少藍解釋，“他說目前只想起了部分記憶脈絡，很多細節和具體事件沒印象，失憶前的過程也沒有記憶，所以只是猜測。”
池煙皺着眉，半天沒說話，總覺得陸朗說的有什麼不對。
“你確定自己的記憶沒錯？”她擡起頭問。
陸朗點頭，“我記憶確實是這樣，可能因爲事件不全，還有些混亂，季老師說，這不是一次催眠就能全部想起來的。”
他說着幽幽嘆了一聲，“沒想到我是個孤兒，原本以爲能有更多的親人。”
“不對。”
池煙忽然出聲，話語輕緩卻異常清晰。
陸朗問：“哪裏不對？”
池煙盯着陸朗，“你認識我嗎？”
陸朗搖頭，“你說我們是高中同學對吧？目前還沒想起來，可能還需要時間。”
池煙表情認真之極，“或許你當前記憶不全，但有一件事我很確定：你不是孤兒！我清清楚楚記得，高考填志願的時候，你父母到學校來了，你們一家人長得很像，絕對是親生血緣關係。”
陸朗怔然，垂着頭似乎在努力回憶，片刻後，茫然擡頭，“我不記得了。”
池煙轉頭，“師哥，他有沒有可能因爲事故撞了腦袋，所以記憶出現了偏差。”
季少藍沉默半晌，緩緩說道：“記憶出現偏差有可能，但是，絕不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子虛烏有的東西來彌補鏈條記憶。”
“什麼是鏈條記憶？”陸朗疑惑地問。
“比如因爲你在孤兒院長大，所以受政府援助上大學，這二者之間就存在邏輯鏈條關係。這種情況，絕不是大腦出現的記憶偏差，更像……另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其他二人異口同聲。
季少藍目光深邃——
“你剛纔想起的，並非你的真實記憶，而是人爲設置的，第二道意識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