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俯身,緩慢的將手搭在了那拉氏手上,整個過程卻一直盯着她的眼,那種疏離漠視的眼神,其中還夾雜着隱忍的憤怒。
無一不讓那拉氏心驚。
她哭的聲嘶力竭,力圖證明自己的清白。
“臣妾真的是無心的!臣妾也不知道爲何會發展成這樣!七爺您明鑑!”
“若非你授意,那莫名其妙的和尚如何敢進我七爺府大放厥詞,還傷害十九至此!你說不是你害的,你說你是無心的,你自己信嗎!”
胤祐甩開那拉氏,那拉氏伏倒在地。
她淚流如泉涌,男人的訓斥聲未停,猶如一把尖銳的利刃刺進那拉氏的心頭。
“爺原本以爲你不過是外表跋扈了些,到底是個胸無城府,不會害人的。沒想到你卻有這般膽子,這般算計。”
說完,胤祐拔腿便走,聽也不聽那拉氏的哭嚎。
‘吱呀’——
門推開,灌進一陣風,餘十九望過去,便看見胤祐滿目驚慌的朝自己奔了過來。
“十九!”
胤祐走近,所有人都自覺的退到了一邊。
錦屏立刻哭道:“主子爺,您給我家格格做主啊!”
胤祐此時顧不得管錦屏大哭,只是坐在牀邊拉住餘十九的手,緊張又心疼的將她上下打量了遍。
“如何?”
餘十九搖頭,“沒什麼大礙。”
想了想,餘十九補了句:“多虧了海善貝勒。”
聞言,胤祐回頭,這纔看見海善站在一樽花瓶旁,正伸手摩挲着瓶身上的花紋。
“三哥?”
“啊,是府裏收撿庫房,找到幅山水圖,是阿瑪在時說過要給你的,之前沒清理出來,這找到了,我便給你送過來了。”
海善指了指門外,又說:“結果沒想過來便看到你那院子裏,好不熱鬧,我就…”
海善聳了聳肩,點到即止。
胤祐垂着眼,道了聲謝。
“多謝三哥。”
大夫侯在一旁,等到胤祐眼神掃過來,便立即稟報道:“請七貝勒安,這位貴人沒什麼大礙,就是有些皮外傷,不打緊的。胎兒情況也尚好。不過,生產在即,還是要多注意,仔細休養。”
聽到這,胤祐長長的舒了口氣。
“生產在即?”胤祐蹙着眉,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改口說:“沒事便好,你看着開些方子,指着上好的藥材用便是。”
“是。”
大夫微微躬身。
餘十九心裏一咯噔。
那邊的錦屏便一抹臉,緊張的問道:“可是我們格格滿打滿算也只好才四五個月了,平日裏都伺候的挺好的,應是沒什麼問題吧?怎麼就生產在即了?”
“四個多月?”
大夫臉色急變,似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喃喃道:“不對勁兒啊,這應該是七八個月的胎象了啊。”
餘十九瞳孔一顫,下意識的揪緊了袖口,吸了口氣,踟躕着:“錦屏…聽…聽大夫的。”
“哦。”
錦屏點點頭,也不敢再深問下去,只當是這大夫弄錯了。
而就在這時,又有人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胤祐臉一沉,原是七福晉!
“如何?孩子可還好?”
她一來,便情真意切的關懷起了孩子的事兒,甚至來不及給胤祐行禮知會,只將注意力全放在大夫身上。
“這…”
大夫有些爲難,身子弓的越低,輕聲作答:“七福晉放心,胎兒尚好。”
七福晉眼尾輕擡,拍了拍胸脯舒氣道:“那便好。”
“可是…”
七福晉話音一轉,聲調驟降。
“剛剛在門邊聽到大夫說,生產在即,嚇的我還以爲餘妹妹要早產了。這時辰也太早了吧。”
大夫臉色發白,完了完了,自己是不是多了嘴,隨口說了句實話,倒像是牽扯出什麼不得了的事兒了?
“福晉。”
胤祐慢條斯理的開了口。
“爺在這裏,你不用操心,出去看看院子裏吧。你平日管束的好,今日這府上出這麼大事兒,你功不可沒。”
他眼神冷的連看陌生人都不如。
七福晉不怒反笑,壓着心裏的躁怒算計,施禮道:“是,臣妾知道了,這便過去將那榮和大師細細詢問。”
“啊…我也進宮去一趟。”
平日在自己府上,海善便見不的這些後院的烏煙瘴氣,那些女人一句話一把刀子的,生能將人戳死。
他今日多管閒事本爲救人,可再耽誤在這裏,難免添麻煩,惹火上身。
於是,海善恰到時機的提了告辭,胤祐點點頭。
“錦屏,送送貝勒。”
“是。”
錦屏側過身子,“貝勒爺,奴婢送送您。”
海善點點頭,和錦屏一前一後的走了出去。
隨着門關攏,屋內只剩了胤祐和餘十九二人。
忽然的沉默,讓氣氛頓時變的有些微妙。
餘十九心中忐忑,咬了咬脣,不知從何說起。
掌心的溫度卻更加深厚,胤祐撫着她的手,輕輕放在脣邊吻了吻。
餘十九一愣,下一秒卻感覺到指尖點滴溫熱。
胤祐埋着頭,聲音哽咽。
“對不起。”
餘十九心裏酸的厲害,反握住胤祐,說:“這怎麼能怪你呢,是…是那個和尚,多管閒事。”
胤祐深深的吸了口氣,再擡頭時,微紅的眼中有了些許笑意。
滿是心疼。
他摸了摸餘十九的肚子,卻道:“大夫說他生產在即,是這樣嗎?”
餘十九僵了一瞬,依然誠實的點了點頭。
“應該是的。他長的很快,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
多麼簡單的四個字,卻傳遞着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甚至難以接受的信息。
胤祐指尖有着不明顯的顫抖,他嘆了口氣,強笑道:“十九,你歇息一會兒。我有事要處理。”
…………
七爺府門外,停着恭親王府的馬車。
聽錦屏簡單說了下前因後果,畢竟是恭親王府出來的人,錦屏對海善的信任程度是要遠超胤祐的其他兄弟的。
“今日若不是您,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她千恩萬謝,而海善卻問道:“餘十九有幾個月的身孕了?”
“四五個月吧,您怎麼想到問這個?”
海善嗤笑一聲,擡手敲了下錦屏的腦袋,“可那大夫說她都快生了,今日那和尚胡說,是有人想害她。可這大夫是你找的,難道他也胡說?”
這疑問,將錦屏問懵了。
她腦子嗡的一下炸開了似的,對啊,好端端的,怎麼月份會多那麼幾個月出來呢?
“興許,是那大夫弄錯了?”
“弄錯了?”海善哈哈大笑,“那再請個大夫來瞧瞧,甚至,還能請宮裏的太醫呢。總錯不了吧。”
錦屏心亂如麻,她覺得有什麼事兒超出了她的想象。
餘十九有孕以來,那些細小的不尋常之處,比如從不願意請大夫看診,每次七福晉讓府醫過來請平安脈,她也總是草草打發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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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今日,若不是她實在難受的厲害,想必也不會讓那大夫碰她。
錦屏打了個哆嗦。
這纔敢承認,餘十九有事兒在隱瞞,而且還是不得了的大事兒!
“貝勒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夕陽漸沉,海善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說道:“沒什麼意思,就是提醒你往後別再多話了。省的不小心害了你主子,我看餘十九這人有些奇怪,虧你跟她這麼久,你竟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