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煙第一反應轉頭去尋煜辰,見他坐在自己左手邊,也正回頭看她。兩人對視,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擔憂落地。
“我錯了,不該讓你進去。”
季少藍在一旁低聲說。
他眼睫猶在輕顫,誰也不知道,剛纔短短的二十分鐘,他獨自清醒的在這個房間裏,經歷了怎樣的無措和恐懼。
池煙不知他此刻心中的風起潮涌,只道他這麼不問世事日常安靜的一個人,對突然的催眠失控感到害怕,便也愧疚地說:“師哥,是我該道歉,我胡亂行事,把你嚇着了。”
季少藍閉上眼,沒有再說什麼。
煜辰盯着陸朗,他正不慌不忙地在摘頭上的銀扣。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剛纔,只要稍微晚一點,池煙的性命,可能就葬送在他手裏。他很想無所顧忌狠狠揍他一頓,但多年的敏銳和理智制止了他。
陸朗將線甩在機器上,目光沉靜地擡眸,聲音裏毫無情緒,“只怪你們倒黴了些。”
季少藍看見他與剛纔判若兩人的模樣,知道他已恢復記憶,便問:“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陸朗筆直靠坐在沙發上,像一個沒有任何情感的機器人,“我是誰,你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無論出發點是什麼,既然已經牽扯進來,便無善終。”
他自始至終,沒有再看過池煙。
煜辰垂着眸,狀似隨意地問:“你當時是被cia綁架,所以跳機逃跑嗎?”
陸朗瞳孔驀地變大,聲音像被什麼擠壓出來似的,“你知道些什麼?”
煜辰側頭,若無其事地說:“你揹負的核心機密我們一概不知,也不感興趣,我只是根據一些線索查到了cia,之前,我對你有所疑慮,不知道你是主動叛逃,還是被迫挾持,不過,從你剛纔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守護機密的行爲看,我相信你是忠誠的。”
陸朗不語,良久,默然開口,“事已至此,我也不介意多說兩句。我所在的商業組織從事航空材料研發,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國外特務機構狗急跳牆,挾持我去國外,直升飛機上我跳了下來,就算喪命也不可能泄露機密,沒料到陰差陽錯竟然失憶。我感謝你們幫我,但是,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屋內其他二人被他口述的經歷震撼,只有煜辰眼中露出異樣的沉重,他知道陸朗最後的那句話,絕非危言聳聽。
“大富!大富你個沒良心的,竟然揹着我們一個人來這裏!”
阿嬌尖銳的嗓音在門外由遠至近,一眨眼,阿嬌和孔叔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小安在後面又惱怒又着急,“哪有你這麼這麼硬往裏闖的,季總,我現在就報警!”
季少藍說:“沒事,我來處理。”
小安跺了下腳,出去了。
阿嬌一見陸朗,叉着腰指着他鼻子罵,“你好沒良心!我爲了你把強哥都斷了,你倒好,生怕我們佔你便宜是嗎,自己偷偷摸摸來催眠!爸,我不結婚了!他就算以前是什麼千萬富翁,這次不跪地上求我,我就不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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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叔叱喝:“你別瞎嚷嚷,這是人家上班的地方!大富不是那種人,現在是一家人,你別不給你男人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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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開。”
陸朗坐在沙發上,毫無起伏地說。
阿嬌對陸朗陌生的表情和語氣有些懵,愣了一霎,“拿開什麼?”
手仍然指着。
陸朗似乎懶得再多餘廢話一個字,手臂擡起,兩下簡單動作,阿嬌忽然慘叫一聲。
“手,手,斷了!”她的前手肘無力地垂吊了下去,口中發出淒厲尖叫。
池煙震驚地看着眼前一幕。
恢復了記憶的陸朗,簡直就是個冷血機器,她很想善意地提醒一下阿嬌父女,已然來不及。
孔叔看見老實巴交的大富竟然敢對自己女兒動手,粗聲吼了句“作死的犢子”,衝過來揚起巴掌就想拍在他臉上。
陸朗眉頭都沒皺一下,反手掐住他下頜,起身幾步,將孔叔抵在牆上,雙腳離地。
孔叔驚恐無助地揮動四肢,嘴裏艱難擠出幾個字,“救,救命!”
池煙被陸朗這一連串動作嚇住,反應過來正準備上前,門外忽傳來一陣急促又沉重的腳步聲,七八個便衣裝扮的人衝了進來,瞬間將季少藍辦公室塞了個爆滿。
這些人穿着外表平常之極,可一個個身姿敏捷,眼神銳利,一進來就呈八字散開,不發一言。
其中一個人走到陸朗身邊,沉聲說:“我們收到信號,第一時間趕來了,剩下的我們來處理。”
陸朗神色無瀾,表情一絲變化,輕輕“嗯”了一聲,手鬆開,孔叔癱倒在地。
阿嬌此時反應了過來,知道陸朗恢復了記憶,必是什麼有身份的人,不管不顧喊了起來,“大富!我是阿嬌啊!你是不是恢復原來的記憶又把我忘了?我們上過牀,我已經是你的人,你要對我負責啊!”
孔叔雖然被他剛纔的模樣嚇到,幾十年的人生經驗也讓他顧不上移位了的下頜,含含糊糊地跟着喊,“大富,我們救了你,我們救了你的命,你可不能忘恩負義翻臉不認人!”
陸朗拍了拍手,一個眼神都沒給不停叫嚷的父女倆,轉身朝煜辰和池煙掃了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都帶走。”
池煙趕緊看煜辰,他默默牽起了她的手,輕聲說:“沒事。”
煜辰沒有反抗,很是配合的跟着下樓,這讓池煙鬆了一口氣,她真害怕他習慣了久居高位的性格跟他們起什麼衝突,畢竟他現在是一個人,對付陸朗就有些喫力了。
他們下樓往外走時,發現樓裏空無一人,就連外面的街道也被戒嚴,一個行人也沒有,幾輛車停在門口,旁邊還站了不少神情冷峻的便衣。
還好沒有起衝突,池煙心想。
煜辰面目沉靜,似乎對眼前的情景並不意外。
他們一上車,就莫名暈了過去。
……
再次醒來時,池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牀上,門外傳來病人喊護士的聲音,熙熙攘攘的普通醫院。
煜辰坐在身旁,目光專注看着她。
“煜辰,發生什麼事了?”她想起昏迷前最後的場景,驚慌地問道。
煜辰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安撫的吻,“沒事了,放心,都解決了。”
“他們放過我們了?”
池煙有些難以置信,畢竟,陸朗曾經一度要殺她,還有後來出現的那麼多人,怎麼會忽然就解決了……
“嗯,我們都出來了,這件事已經結束,不用擔心。蘭管家送了食盒來,你要不要喫點?”
煜辰溫和地問,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般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