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掛在樹梢上的笑顏,似是聽見了範清遙的聲音,艱難地睜開腫脹不堪的眼睛,竟是真的模模糊糊地看見了範清遙的身影。
三妹……
真的是三妹妹?
“三,三妹……”
笑顏張了張嘴,虛弱沙啞的聲音,於寂靜之中極爲清晰。
範清遙循聲擡頭,四目相對,存滿着鋒芒殺意的眸子有一瞬間柔軟,“是我,二姐別擔心,我馬上就過去陪着你。”
語落,範清遙忽視逼迫在脖子上的長劍,再次邁出一步。
鋒利的劍刃,再次深入進皮肉幾分。
已是被劃開的傷口,皮肉順勢翻卷,鮮血流淌的更甚。
手握長劍的黑衣人萬沒想到,一個半大的姑娘家家竟有如此膽識,哪怕是劍刃在前,也敢頂着劍刃無畏前行!
範清遙是無畏,更是在賭。
她賭婁乾對她的恨意滔天,她賭婁乾不會給她一個痛快。
範清遙更知道,隱藏在暗處的少煊之所以遲遲沒有動作,便是在等着隱藏在暗處的藩王露面。
或者說,就是她也在逼迫藩王露面。
從她決定踏上這條路開始,便是已經做好了不再回頭的打算,但是笑顏卻是不同,她還那麼年輕,她還有太多的人生沒有經歷,絕對不能死在這裏!
只有讓隱藏在暗處的藩王浮出水面,才能夠保證藩王不會在暗中搞小動作,才能夠確保笑顏的安全。
笑顏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卻一眼就是看見了那逼迫在範清遙脖子上的刀刃。
眼看着鮮血順着刀刃蜿蜒而下,笑顏用盡全身的力氣哭喊着,“不要,不要過來,三妹妹你就站在那裏,不要再過來了!”
範清遙如同聞所未聞,繼續邁步前行。
引出藩王,保全笑顏,是她現在唯一的執念。
範清遙看着笑顏勾脣淺笑,“爲何不去,我們說好的,要風雨與共,永遠相依。”
一瞬間,笑顏便是想起了曾經花家小女兒們聚攏在一起時,發過的誓言,再是看着自家三妹脖子上愈發割深的血痕,涕泗橫流,哭聲不止。
這次,反倒是輪到手握長劍的黑衣人渾身繃緊了。
他甚至是害怕範清遙再往前走!
藩王提前交代要往死裏面嚇唬這個西涼的清平郡主,最好是讓清平郡主屁滾尿流,再是除之後快。
本來嘛,對付一個小丫頭,黑衣人並未曾多想。
可是萬萬沒沒想到這位西涼的清平郡主連死都不怕?
人家都是不怕死了,還怎麼嚇唬!
隱藏在不遠處的另一夥黑衣人,看着獨斷獨行的範清遙也是有些懵。
其中一名黑衣人更是壓低聲音道,“少傅,你們東宮的人現在都如此不要命的?”
少煊,“……”
他說他其實也沒想到是這麼個情況,有會人信嗎?
林奕是少煊一手帶在身邊培養的,林奕的脾氣少煊自然心知肚明。
在少煊看來,林奕當然也會想辦法逼迫藩王主動現身,但以林奕的智商,充其量也就是跟那些黑衣人大打出手,迫使黑衣人節奏大亂,從而逼迫藩王不得不露面脅迫花家二小姐從中威脅。
可是現在這人,冷靜銳利,鋒芒刺人。
從站定在這開始,全程說的話都是能數得過來的,甚至是連表情都少得可憐,卻在無形之中給人以極其強大的壓迫感。
如此這番,少煊心裏都是毛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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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這小子什麼時候手段如此狠辣了?
躲在對面角落裏的藩王,簡直是恨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雖然現在範清遙已被不於絕境,就算他現身將此事挑明,讓範清遙知道真相也無礙,反正範清遙都是要死在這裏的。
但一向小心使得萬年船的藩王,總是擔心範清遙要留什麼後手。
可是現在,眼看着黑衣人已經被範清遙的氣場逼迫的陣腳大亂,藩王想要繼續暗中安排已是來不及了。
或者說,只怕他還沒來得及安排好如何折磨範清遙呢,範清遙自己就先嚥氣了。
明明是把範清遙逼向了絕路,可藩王卻有一種自己也無路可走的感覺。
“清平郡主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我馬上命人一箭你姐姐的頭顱。”藩王咬牙起身,怒視着不遠處的範清遙,恨不得親手將她給活劈了才解恨。
範清遙收回已邁出的腳步,循聲眺望,“藩王。”
藩王冷冷一笑,“看樣子西涼的清平郡主也不是太傻。”
藩王到底是在鮮卑朝堂紮根幾十年的人,在看見範清遙眼中毫無任何驚訝時,便是知道怕範清遙早就是猜到了這其中內情。
範清遙輕輕勾脣,語調之中帶着明顯的戲謔,“藩王倒是聰明,明白明哲保身,奈何婁乾既將我挾持而來,便是絕不可能給我一個痛快,藩王就算再怎麼想要東躲西藏,也是不得不現身,不然若我就這麼死了,不解餘恨的婁乾勢必要將怒火發泄在藩王身上。”
不但明白自己的處境,更點名道破藩王的心思和糾結。
藩王如同被人剝光了一般難堪,瞬時勃然大怒,“你這賤人是在故意引我出來!”
範清遙眉眼含笑,“是啊,沒錯。”
在範清遙點頭的同時,藩王就心知不好。
果然隨着範清遙話音落下的同時,少煊已是帶人飛衝而來!
剛剛隨着藩王的起身,所有跟隨在藩王隱藏於暗處的黑衣人也全部暴露,如今他們就是想要躲藏已是來不及。
刀光劍影,箭矢如雨。
藩王怒火攻心,直衝天靈蓋,指着範清遙大喊道,“給本王殺了這個賤人!”
站在範清遙身側的黑衣人順勢翻轉手腕,長劍直朝着範清遙的脖子抹了去。
忽然黑衣人心中一陣劇痛!
緊接着,那根本無法剋制的疼痛便是蔓延過了全身。
黑衣人疼得順勢倒地抽搐,不斷噴涌出口中的鮮血,瞬間浸透了臉上的黑紗。
“你,你……”黑衣人捂着自己的嘴,鮮血便是順着五指繼續爭涌而出,最終連話都是沒能說完,便是睜大眼睛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黑玉紫霜散,味冷,極香。
不懂的人會誤認爲成冷香的一種,實則這種纏繞在香氣上的毒會瞬間衝進人的身體當中,融合於血液。
半個時辰內,不用內力方可無藥自醫。
一旦動用內力,瞬間爆血而亡,無解。
範清遙在林奕失去內力的同時,便是在馬車內灑下了其粉末。
半個時辰內,她能保證林奕絕不會動彈半分,但是她必須要在半個時辰內逼迫藩王現身,引得藩王暴怒。
藩王此人心機淺微,易怒暴躁。
一旦怒火攻心,必將婁乾命令當做耳旁風,對她下殺令。
正是在不遠處瘋狂逃竄的藩王看見此一幕,怒吼出口,“賤人,你根本沒想死!”
範清遙黑眸幽沉,再是勾脣一笑,“當然。”
無論是她踏上征途,還是她剛剛的舉動,目的都不是拼死而是爲活。
範清遙不懂武,所以必須要精攻心計,方能步步爲營。
藩王都是要被氣抽了,瘋了似的跟身邊的黑衣人怒吼道,“殺!給我殺!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一定要給我殺了西涼的那個小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