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不如意的事太多，池煙養成了一個本事，自我說服，自我排解，解決不了的，壓下去，藏在一個看不見的角落，慢慢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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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枝頭，各自乘流。每個人的生活還要繼續，她很快從傅澤帶來的插曲中掙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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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煜辰要回錦繡花城，對她而言，金主爸爸的事纔是大事，週五那天他有些不對，那個男人，高興不上臉，不高興倒上臉，關鍵在別人面前還不這樣，只在她面前，合着就欺負她一人似的。
五百萬，上臉就上臉吧，欺負她一個人就一個人吧，金錢關係單純又簡單，多好。
她望眼欲穿了一天，晚上七點多，密碼鎖“滴答”一聲，煜辰推門走進來。
她從沙發上彈起來，迎上去問：“吃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做？”
煜辰嗯了一聲，“吃了。”
他換鞋，往書房走。池煙不由自主跟在後面，又問，“這幾天風大幹燥，我煮了百合桑葚茶，給你倒一杯？”
本以爲他說不用，誰料他側了下頭，“行。”
她表情僵住，忙不迭進廚房翻箱倒櫃找材料，剛不過隨口一說，表達一下對老闆的關心，想象中他會習慣性拒絕，誰料竟說行。
茶煮上，她在書房門口冒了個頭，“茶有些涼，我再煮一遍，等下拿給你。”
說完準備離開把書房讓給他，卻聽他說：“你進來坐下，我跟你說點事。”
池煙愣了一霎，進屋走到書桌旁，他臉色無波無瀾，眼神銳利但平靜，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她心下有些疑惑，乖乖在他對面坐下。
不知是不是書桌太寬太空蕩的緣故，兩人面對面坐着，她卻感到一股無形的距離把他們拉得很遠，氛圍忽變得正式，好像一直以來，他本就該是高高在上的老闆，本就該公事公辦給她佈置任務。
她不自在地動了下身子。
煜辰沉默片刻，開口道，“之前跟你說的事情，計劃有變，你最後的戲不用演了。”
池煙反應了一下，猛然意識到他在說什麼，立刻有些惶急，“爲什麼？是我有什麼做得不好嗎？”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五百萬不會飛了吧？
煜辰低着眉眼，手搭在一張卡上，輕輕遞到她面前。
她看着他，眼神寫滿了問號。
煜辰的目光落在桌子反光的邊角，“這張卡里有五百萬，錢照樣付給你，但需要你出國呆一陣子，下月初就走，我媽那邊，會說你去國外出差，不方便聯繫，剩下的我會給她解釋，你回國後，我會再打一筆錢到你賬上。”
池煙靜靜聽着，他的語氣沉緩但篤定，就像這話早就演練了多次，現在不過是簡單複述一遍而已。
池煙低下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欣喜嗎？
當然。
心心念唸的五百萬就捏在她手指尖，對於任何一個普通人，這都是一筆鉅款，一筆能改變普通人命運的錢，怎麼會不欣喜？
可卻沒有她想象的欣喜如狂。
她一時難以釐清心中繁雜的心緒，大概是準備了半年的事忽然就落空了，方圓手頭方處理了一半的工作忽然就沒意義，認識了那麼多的人就要不見了……錦繡花城和眼前這個男人，大概從此只會在記憶中出現了。
多少會有些不捨的，畢竟相處過，自己現在的心情是正常的，她想。
她擡起頭的剎那，煜辰的目光從她身上撇開。
“這筆錢就這麼拿到手裏，好像有點心虛呢。”她發現自己聲音有些乾巴巴。
煜辰撥弄着棋罐裏的棋子，裏面發出細微摩擦聲。
半晌，他開口，“我們下一盤？”
池煙怔愣，笑了，“好。”
“不如帶點彩頭。”他又說。
“賭什麼呢？”
“賭雙喜木雕吧，只是那是你父親的遺物，不知你舍不捨得。”
池煙沉吟了一下，“捨得。不管怎麼樣，我們也算夫妻一場，這個雙喜木雕如果給你，也不算違揹我爸的意願。”
“那你未來的老公呢？他知道會不高興吧。”
“未來的老公？還不知在哪兒做春秋大夢，再說——”她頓了頓，歪頭笑道：“爲什麼要讓他知道？”
煜辰晃了一下神，收斂了眼眉，低哂，“學得倒挺快。”
“有人教得好。”池煙不客氣回敬。
“那你想要什麼？那個鐲子怎麼樣？”煜城又問。
池煙驚道：“不行吧，這個鐲子好像很貴重，而且我聽媽說是你家傳的。”
不知爲何，她說完這句話，煜辰的臉色似忽然緩和了些，“那正好，都是家裏長輩留下來的，和雙喜木雕一樣。”
她還想再說什麼，煜辰截過她的話道：“茶好了嗎？我有些渴。”
“啊，好了。”池煙想起來倒茶這回事，忙起身去廚房，倒了兩杯拿進來。
微甜清爽的茶味環繞中，兩人開始對弈。
池煙執白子，煜辰執黑子，兩人各自圍城圈地，緩緩而進。
她沒忍住，問：“煜辰，爲什麼突然改變計劃？”
煜辰眼睛看着棋盤，淡聲道：“我媽那邊想到了更好的辦法。”
池煙放下一顆白子，“你找我演戲，當然不僅僅是爲了演給媽看，別的事呢，沒關係嗎？”
煜辰微微挑眉，對她這話似乎有些意外，眼神閃爍，手中輕捻一顆黑子，放下。
“下棋講究落子無悔，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可現實總有些迫不得已，做不到這麼痛快灑脫，不確定該不該發生的事，還是別讓它發生了……”
池煙細細品咂他的話。
她和煜辰在一起越久，就越瞭解他這個人，絕不會爲了一個簡單的目的如此大費周折，但具體什麼原因，她並不清楚，一直以來，也沒有過想問他的念頭。
按說以前不問，現在錢到手了，她更不應該問，可不知爲什麼，她忽然想知道了……
“你再走神，就輸了。”煜辰道。
池煙定神看棋盤，只見黑子不知何時首尾相連，已成燎燃之勢。煜辰是自學，棋路詭譎變化，自成一派，池煙一時難以適應，陷入苦思。
他忽然道：“你喝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