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煙剛換完睡衣,門“滴答”一聲,煜辰推門進來。
她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他臉色不太好,“這不是我家?”
她閉嘴,這個男人又吃錯藥了。
煜辰看她不說話,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好聽,默了一霎,“家裏有什麼喫的?晚上沒喫飽。”
原來是肚子餓了,那確實挺影響情緒的,他的食量她可知道。
池煙失笑,“給你煮碗面?”
她在廚房下面條時,手被滾熱的面湯燙到,低呼一聲,下意識去看客廳的煜辰。
他倚在沙發上,沒有回頭望一眼。
她心中稍稍有點失落,隨即又自我解嘲。現在任務也結束了,錢也給了,他們不再是合作雙方,不再是利益共同體,難不成還想讓他像以前一樣暴雨中去找她?
她將心中怪異的感受壓了下去,自己找了個創可貼簡單包紮,端着面條出來,笑着說:“面好了,來喫吧。”
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上,池煙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煜辰側頭,“你晚上沒喫?”
“喫倒是吃了,沒怎麼喫飽。”池煙連着吃了幾口,問:“煜辰,你今天來是和媽……煜夫人視頻的吧?”
關係已經結束了,離婚也就差個手續的事,私底下再叫媽似乎有些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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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辰頓了一下,“嗯。”
“我過幾天就走了,離婚手續是現在辦還是等我回國辦?”
“我最近忙,等你回來吧。”
兩人低着頭吃面,突然不知道再說什麼,反正要結束,再說什麼都好像沒有意義。
煜辰把面條喫得很乾淨,連湯都喝完了,池煙心中默默感慨,這人真是個矛盾體,有時候挑剔得不近人情,有時又好像挺好養活。
收拾妥當後,他們和煜夫人打視頻電話。
煜夫人知道池煙要出國一段時間,埋怨煜辰,“‘你們剛結婚半年,池煙一下子走那麼久,很影響夫妻感情的。煜辰,就不能換個人去?”
池煙笑着道:“媽,這事跟煜辰沒關係。這次機會是我主動爭取的,我長這麼大沒出過國,很想去見識見識。”
煜夫人這才作罷,臨掛電話又說一回國就要和煜辰去山莊看她。池煙覺得自己再說下去就要紅眼,便趕忙應允掛了電話。
煜辰轉身進了書房,池煙想進去跟他聊幾句,畢竟兩人同住這麼久,他幫自己解決了那麼多問題,還給了她五百萬,兩人也應該告個別。
但他今晚似乎情緒不佳,想了想作罷,轉身悶悶進了屋。
睡到半夜忽然醒來,一看錶,凌晨三點,怎麼也睡不着了,乾脆起牀披了件毛衣,去陽臺透透氣。
十一月中旬的晏城已經有入冬的寒意,夜裏溼氣又重,她甫一跨出,便打了個冷顫,把毛衣裹了裹,準備在搖椅上坐下,一轉身,四目相對,搖椅已被人捷足先登。
煜辰繫了件羊絨睡袍正在椅子上無聲地搖着。
半夜三點也能撞車,池煙瞬間有點氣笑了。
“你不睡覺的嗎?”她無奈地問。
“你不也沒睡。”他大概在外面有一會了,說話帶着鼻音。
“大哥,我是睡醒了好吧,這陽臺上怎麼不多擺一把椅子!”
她哼了一聲,在搖椅旁的矮凳子上蹲坐下來,坐下後又覺得這樣蜷縮的姿勢更暖和。
煜辰似乎覺得言之有理,拿起小圓桌上的手機,“我讓人送過來。”
池煙瞪他,“你瘋了,也不看看現在幾點,誰半夜三點給你送椅子啊!”
他歪了下腦袋,默默把手機放下,又轉頭看她。
“怎麼?我臉上有東西?”
他眯眼,“你在我面前說話的態度,是不是轉變得太自然了點?”
池煙揚起下巴,“當然!錢都到手了,還怕你反悔不成?”
她的模樣蠻橫中帶點調皮,跋扈中帶點嬌俏,沒有了上下級和金錢關係的束縛,自然活潑的本性便流淌了出來。
煜辰眸光閃了閃,轉過臉去,脣角有淺淺的弧度。
“你笑了?”
池煙像發現了什麼稀奇寶貝,欠着身子歪頭去追看他的表情。
煜辰轉過臉來,撞見她兩個透亮的眸子近在咫尺,正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脣。
他凝住靜靜看她。
隨後脣角弧度加深,笑意一點點盪漾開,面前兩個亮眸,帶着一絲詫異,帶着一絲驚喜,笑意也漫涌了雙眼。
兩人各自清淺地笑開了。
或許是半夜無人的靜謐給一切增加了一層保護罩,如此近的距離兩人一點也不覺得尷尬,此刻,陽臺上夜風柔和,香味瀰漫,彷彿有什麼祕而不宣的東西在隱祕的角落靜靜綻放。
池煙腰支撐不住,縮回了小矮凳。
夜風卻變得柔和了些。
“煜辰,我的事情你基本都知道,你的事情我卻只知道點細枝末節,再怎麼說,我們也夫妻一場,我覺得一點都不瞭解你,好像不公平。”她撅起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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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什麼?”煜辰歪頭看她,聲音裏染了一絲自己都未察覺到的輕柔。
“我想知道很多啊,比如,你爲什麼不想結婚啊?”
池煙手支在膝蓋上抵着下巴看他。
夜色籠罩的一方空間,忽而陷入長久的沉默。
“紫薇”腦袋動了動,從夢裏醒來,似乎對陽臺上兩人深夜擾它清夢不滿,“啾啾”抱怨了幾聲。
就在池煙扭頭去看它的那刻,煜辰沉沉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
“我曾經有段經歷,很危險,很無助,在我最絕望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身份高貴的女孩子,她救了我。”
他的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某處,穿越重重霧瘴,清冷又模糊。
“那個女孩子現在在哪裏?你,爲什麼不去找她?”
“她死了。”
“啊!”池煙怔愣。
煜辰凝視着沒有星星的漆黑夜空。
“那把刀刺向我的時候,她擋住我面前,那麼年輕美麗的生命,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他靜靜說。
“所以你忘不了她?”
池煙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有種莫名的難過。
“我只是在接下來的日子,一想到我生活得很幸福的時候,曾經那麼風光無限的她,卻孤零零躺在冰冷的墳墓中,我就覺着自己沒有資格。”
難道你以後一輩子都不再愛?
這句話,池煙沒有問出來。
她忽然覺得有些窒息,鬆了鬆裹緊的外套,斜眼瞥見他搭在扶手上的小指,不知哪來的光,尾戒映射出幽幽的豆亮。
“這個戒子,是你和她的信物?”
心愛的女人死了,男人從此不再愛,帶着屬於兩人的信物緬懷一生,小說電視不都是這麼演的麼?風好像變涼了些,她問出這話時帶着一絲顫音。
煜辰像忽從回憶中驚醒,他動了動小手指,眼神裏霎時涌出許多看不懂的東西——
“不。這是我的護盾。”
很久以後,池煙再想起這個夜晚,記憶總是很模糊,懷疑是不是真實發生的場景,煜辰怎麼會那麼溫柔地跟她說話,她怎麼會那麼無來由的難過……
或許只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