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這位是阿顏，我在西洲郡時娶的妻子。”
生在皇家，妻子這個字眼，太過於遙遠。
不過宋七卻特意將這二字咬得重了幾分，畢竟對他來說，王妃只是個頭銜，而妻子，卻是陪伴他一生的人。
聽到這話，高陽長公主眸子裏多了幾絲波動，良久纔對着江顏淺笑道：“凌兒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眼下能見他尋得良人，我這個做姑姑的也着實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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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母妃在泉下，也會欣慰無比…”
江顏也跟着笑。
只是心裏多了絲猶豫。
她是個大夫，雖然方纔驚歎於高陽長公主的相貌，但也從眉眼間窺出了她，身子有疾。
而且，還是很重的鬱結之症。
肝主疏泄，如今高陽公主從臉上反應來看，多半是肝鬱脾虛，而導致體內中氣失調。
這也就是現代說的，抑鬱症。
不過一切還需要把脈來定論。可眼下自己若堂而皇之地將心裏的猜想說出定，又十分不妥。
猶豫了半晌，還是沉不住了。
琢磨一下措辭後，緩緩地開了口：“姑姑是否經常胸悶，乏力，做何事都是無精打采？”
既然成了宋七的妻子，她也沒有生疏，直接隨着宋七一起叫高陽公主姑姑。
高陽長公主沒料到江顏會說這些，頓了頓後，柔聲道：“你會醫？”
她心裏鬱結，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不願意去看罷了。
畢竟京城只有那麼大，稍微有些風吹草動，便會傳得人聲鼎沸。
江顏自謙：“會一點，要不我來替你把把脈？”
高陽公主猶豫了一會兒，本來不打算麻煩，可想着眼下正好趁着這會兒工夫，事可以單獨和江顏聊聊。
“那就麻煩你了，且隨我一起去臥房吧。”
說完這話，高陽公主身旁那宮女一伸手，將人給扶起往屋內走。
江顏見此，也緊緊地跟在二人身後。
皇家嫡公主，果然不一樣，如今就算走動之間，體態步伐都極爲優美，金釵步搖更是紋絲不動。
整個人端莊又得體。
高陽公主的寢殿倒是不大，屋裏更是沒有過度的奢靡，反而還多了一絲質樸的文雅氣息。
“姑姑喜歡竹？”
江顏見着屋內那繡着翠竹的屏風，喃喃開口。
可才一說完，又覺得自己有些失言。
按理說，她不應該問這些的，或許是這位高陽長公主給她的感覺過於親輕，一瞬間情不自禁。
高陽公主腳步一頓，好半晌才點了點頭。
等到了案几邊時，又緩緩地坐了下來，她一坐，裙襬也隨之舒展了開來，緋紅的顏色，宛如含苞待放的臘梅。
“聽凌兒說，你叫江顏？”
江顏點頭間，高陽公主又細聲詢問。
“家裏可還有其他人？”
話音一落，又將手腕神了出來。
江顏伸出二指輕輕覆蓋。
“家父，早就亡故了…”
高陽長公主有些意外，雖然知道江顏的身份並不出衆。但也沒想到會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畢竟眼下的女子，不管是姿態或言語，都有種大家閨秀的風範。尤其是那一對眸子裏的從容淡然，更是有些貴女所不及的…
身在皇家，婚姻是擺相，更是禁錮，多少人被套在其中，戴着面具過日子？
眼下凌兒能找到心儀的女子，也算是在這水深火熱的京城最好的溫暖了…
“凌兒是皇子，以後，保不準有繼承大統的身份，他娶了你損失了多少，你可知？”
人都是有私心的，就算第一眼見着江顏再喜歡，高陽長公主還是偏向自己的侄子。
眼下說這些，不過是讓江顏銘記宋七的犧牲，日後好好待他罷了。
“我自知身份不高，並不會給他多少幫助。可他日殿下若要爭朝堂，我會一路跟隨做他最好的後盾。若是厭倦了爾虞我詐的日子想要歸隱山林，我亦可爲他洗手做好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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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顏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用自己的話表明了立場。
話語擲地有聲，從容不迫。
讓高陽長公主意外中，又帶着絲絲讚許。
“這樣便好。”
這話說得太輕，以致於江顏不仔細跟本聽不到。
也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這個高陽長公主好似經歷過一些刻骨銘心的事，爲此，讓她變成了現在這樣子。
話談完，江顏的手也收了回來。
“姑姑這是肝氣鬱結之症，原因心中所思太多，導致肝鬱脾虛，中氣不達。所以需得好好調理…”
高陽長公主淡淡一笑，並未答話。
自己心中的鬱結，幾幅藥草，哪裏能治得好？
可她今日對江顏十分滿意，並不想拂了這看病本意，故而又道：“寶妝，拿筆墨來。”
一聲令下後，片刻之間，筆墨紙硯已經端到了跟前。
筆是狼毫，墨更是上好的青墨，再加上生宣紙，讓江顏真有些下不去筆。
畢竟這一寫下去，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費可就沒了…
等了半晌才提筆書寫。
肝氣鬱結，主要便是疏肝解鬱，理氣暢中，故而，用四逆散爲底再加上川穹，香附，陳皮而成。
此方中，柴胡，香附，枳殼，陳皮能疏肝解鬱外加理氣之功效。
川穹，芍藥，甘草能暢中，甘草更是活血定痛，柔肝緩急的良藥。
筆還未落全，江顏又擡眸對着高陽長公主問道：“姑姑平日裏可有食滯腹脹？”
高陽長公主想不太全，倒是方纔那叫寶妝的宮女開了口。
“公主平日裏喫得極少，每每還喊撐着了，我估摸着應該是有些這樣的症狀。”
江顏點頭，又在藥方上加了幾味藥，分別是，神曲，麥芽，山楂，雞內金，這些都是消化食滯的藥材。
寫完了藥方後，江顏又在另一邊留白的地方寫了幾道食療的方子。諸如安心養神粥和甘麥大棗湯…
“這是方子，兩碗水熬成半碗，每日兩劑便可。還有這邊的是藥膳，可以配合服用…”
說完後，江顏還是禁不住開口。
“藥是一部分，最主要的還是姑姑斂心靜神，少想些雜事…”
高陽長公主嘴角苦澀，陳年舊事，她的確不想去回憶了。
腦子裏的思緒，哪裏又是自己能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