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昏迷了很久。
她的身體狀況一直不穩定。
高燒退了又燒,燒了又退,反反覆覆。
噩夢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她夢見漫天的大火,夢見雲嶼和南潯在大火裏向她求救。
她站在大火外面,想衝進火裏面把他們帶出來,可卻怎麼都衝不進去。
彷彿她所在的世界,和雲嶼南潯的世界,隔着一層無法突破的透明玻璃。
她眼睜睜地看着雲嶼和南潯被大火和爆炸弄得灰飛煙滅,卻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最後,她只能坐在大火外面一直哭,一直哭。
再後來,噩夢換了一種方式,大火裏的人變成了念念,變成了雲默……
她一直恍恍惚惚渾渾噩噩地沉浸在各色的噩夢中,一直都沒有徹底清醒。
等她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月。
她睜開眼睛,看着面前醫院慘白色的天花板,只覺得她不認識這個世界了。
爲什麼要醒過來。
肚子裏的孩子沒有了。
她救不了雲默了。
與其眼睜睜地看着雲默去死,還不如她先死了,起碼沒有那麼痛苦。
凌果坐在她牀邊,哭得雙眼通紅通紅的。
“黎月。”
見她睜開眼睛,凌果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她伸出手握住黎月的手,“你終於醒了。”
“我還以爲……我還以爲你就這樣下去陪雲嶼了……”
黎月的身子頓時僵住了。
她艱難地掙扎着爬起身子,擰眉看了凌果一眼,“你在說什麼?”
“什麼下去陪雲嶼?”
“你是不是弄錯了?雲嶼是我的二兒子,被厲景川弄掉的這個孩子,還沒有名字呢。”
昏迷時的那些夢還歷歷在目,黎月瞪着凌果,“別以爲你是我朋友你就能胡說八道,詛咒我兒子!”
一定是凌果不會說話,一定是凌果說錯了!
雲嶼是她最健康最開朗的孩子,是哥哥妹妹的開心果。
他怎麼會……
凌果沉下頭,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淚,“黎月……”
她抽泣着,“大家都說要瞞着你,但是我覺得紙是包不住火的。”
說完,凌果擡起頭來,一雙眼睛紅腫地和剛摘下來的桃子一樣,“黎月,雲嶼他……不在了。”
黎月只覺得腦袋“轟”地一聲。
她開始耳鳴,開始聽不清凌果後面說了什麼。
滿腦子都是凌果說出來的那五個字:
雲嶼。
不在了。
雲嶼……不在了……
不可能……不可能!!!
雲嶼那麼健康那麼開朗陽光又聰明的孩子,怎麼會!
“你騙我,你騙我,你在騙我!!”
她捂住耳朵,瘋狂地哭嚎着,“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女人手上掛着的吊針被她扯開,鮮血從手背上滑落,染紅了她身上的藍白病號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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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月像是瘋了一樣地從牀上爬起來,不管不顧地起身朝着外面跑去:
“雲嶼一定還在國外的那個訓練營!”
“我去找他!我要抱着他給你看!”
“果果,你還沒見過我的雲嶼吧?他長得可帥氣可好看了!”
“黎月……”
凌果從病房裏追出來,拼命地想追上黎月。
可不知道爲什麼,她這個已經休養好了的女人,卻根本跑不過黎月這樣一個昏迷了一週多的病號……
黎月跑到了電梯旁。
她瘋狂地按下下行鍵,一邊按着一邊咬牙,“電梯快來電梯快來。”
“我要快點見到我的雲嶼,我的雲嶼……”
女人像是瘋了一樣地念着雲嶼的名字。
最後,電梯到了。
電梯門一打開,站在電梯裏的厲景川就看到了眼前披頭散髮的黎月。
女人衝進來,瘋狂地一把抓住厲景川的手臂:
“雲嶼呢?”
“雲嶼去哪了?”
“你一定知道雲嶼沒死對不對?你把他藏起來了,藏在哪裏了?”
“厲景川!”
她瘋狂地一邊喊着,眼淚就一邊不受控制地掉落下來:
“雲嶼他……”
厲景川沉了沉眸子。
片刻後,他深呼了一口氣,一把將她拉過來,狠狠地抱進了懷裏。
男人的懷抱溫暖寬厚,帶着他身上特有的凜冽氣息。
黎月被他這麼一抱,整個人先是愣了一瞬,然後眉頭狠狠地擰了起來。
她在他懷裏拼命地掙扎着,“你放開我!”
“你抱着我做什麼!”
“我要去找雲嶼!讓我去找雲嶼!”
厲景川閉上眼睛,不管她怎麼掙扎,都死死地將她扣在懷裏。
良久,他嘆了口氣,聲音低低地,“去收拾收拾好,我帶你去見雲嶼。”
黎月擡起頭,那雙眼睛裏終於稍稍地有了光彩。
她連忙從他的懷裏掙脫開來,眼睛晶晶亮的,帶着些許興奮和激動,“所以雲嶼沒死,對不對?”
女人的聲音帶着哭腔:“凌果是在騙我,是不是?”
看着她脆弱又倔強的目光,厲景川沉默了片刻,“見到了就知道了。”
“嗯!”
黎月拼命地點頭,像是一個害怕犯錯的孩子,“我這就去收拾收拾。”
“你讓雲嶼等我,讓雲嶼等着我!”
說完,她抹了一把眼淚,下了電梯。
電梯外面,凌果眸色複雜地看了厲景川一眼,又看了黎月一眼,“月月……”
“他說要帶我去見雲嶼了!”
女人吸了吸鼻子,骨瘦如柴的手緊緊地抓住凌果的手臂,“快,幫我打扮打扮,化妝!”
“雲嶼一定不希望看到我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凌果抹了一把眼淚,狠狠地點頭,“嗯!”
因爲昏迷了整整一個月,每天只補充最基本的營養,所以黎月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她現在的樣子,瘦得彷彿一陣風颳過來,都能將她吹走。
凌果用了將近半瓶的粉底液,纔將黎月臉上憔悴的痕跡遮蓋住。
眼線,描眉,脣釉。
一個小時後,黎月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裙子,優雅地出現在了厲景川面前。
女人眼裏帶着瘋狂的期待,“走吧,去見雲嶼。”
“他一定想我了!”
雲嶼一定在等着她去見他。
他一定還活着。
夢裏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厲景川嘆了口氣,走過來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黎月擰眉,下意識地掙扎了幾下。
凌果按住她,“你身子弱,走不了多遠的。”
“讓他抱着吧,又不是外人。”
黎月這才頓了頓,乖巧地點了點頭,“好。”
她的確是太虛弱了。
讓厲景川抱着她,其實也好。
這樣,是不是就能快點見到雲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