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家族中的力量並不大，但是耐不住先帝寵愛也扶持了一兩個當官，只是沒能比得上太后家族。
沈衍之知道，當時太后的族人肯定都將希望寄託到了她身上，肯定是傾盡家產都得幫助太后上位。
太后有了家族的助力，在宮中又有大皇子的肯定，陛下被朝中的大臣說的雨露均沾的話煩了，也來過太后寢宮幾次，太后在之前就準備養好了身子，終於懷上了沈衍之。
這之後太后的家族更加使力氣，保護太后的龍胎。
太后也是斷了和外界的聯繫，一心保護孩子，終於安全生下了沈衍之。
“你出生那天，先帝沒有來看你，你知道爲何嗎？”
沈衍之搖頭。
太后冷笑一聲：“梅妃的兒子病重了。”
沈衍之知道二皇兄從小就身體不好，每次看到他都是淡淡的表情雪白的臉，坐在一個地方像是畫上的少年。
“哀家抱着你的時候就下定決心，無論做什麼都沒關係，一定要讓你登上帝位。”
聽到這話之後，沈衍之有些動容。
太后心中對梅妃和先帝的恨，是因爲家族的緣故，可是後來太后的手段越來越嚴酷，都是因爲他。
沈衍之聽得這話便不越發不敢說話了，覺得心中壓着的沉重的過往越發沉重了。
太后斜眼瞥了沈衍之一眼，看到沈衍之如此神色，到底是不得不皺眉道：“陛下何苦如此？在宮中不這樣如何活的下去？難道你也想要和你的哥哥一般？”
沈衍之只有搖頭。
太后有些氣惱，她心中不能接受這樣的沉默的指責。
她這輩子從一個普通的商人家女子做到皇帝，又做到太后的位置，靠的都是她自己的力量拼搏上來的。
沒有人誇讚她如何厲害，反而家族中的人看到沈衍之打壓外戚，又找上她讓她提攜家族。
而沈衍之呢，從十歲做上皇位，就非常有主見，做事都不大徵求她的意見，這些太后都忍受了。
她老了，也累了，可是這個時候自己辛苦培養上來的兒子卻責怪她，她用盡心血一個個腳印爬上來，還責怪她！
沈衍之忽然問道：“父皇都知道母后你的所爲，後宮中那麼多的人恨你，母后你就不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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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怕的，兒時親眼看到打死的那些宮女和宮人，還有被母后你賜死的那些妃子，總是出現在我的噩夢之中，母后應該如何做才能不看到這些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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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聽得，瞪大了眼睛。
“你看到了？”
沈衍之點頭：“你每次帶着一羣人出去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又要出去辦人了，我擔心自己喜歡的那些人，所以總是跟在後面看。”
“哼，你就喜歡哀家的敵人，那個舞女，那個梅妃，你那些將來登基之後就會殺了你我的兄長！還有你那個一點都不喜歡的你的父皇！”
“你啊！”
太后埋怨嘆息，不知道該如何說才能和沈衍之解釋，皇宮之中便是如此，你不喫人，就被其他人喫，主子喫奴才，天經地義！
沉默又開始蔓延。
“母后，你笑過嗎？你覺得開心嗎？你到現在還開心嗎？”
面對沈衍之的問話，太后皺起眉頭嚴厲說道：“陛下，你乃是一國之君，自然是有自己的責任，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不要多想，什麼叫做開心不開心，只要成功，難道會不開心嗎？”
沈衍之在心中嘆口氣，覺得此時談話沒有必要繼續說下去了，便起身道：“母后訓誡的是，兒臣這就回去忙正事了。”
沈衍之選擇了再一次逃避。
可是太后卻叫住了沈衍之。
“陛下，這次的事情比任天寶的事情還要過分，你需要更加嚴厲的處置，才能平息大梁境內那些反動分子——”
“不，那是我現在唯一的兄弟了，我不會殺他！”
沈衍之背對着太后說道，並且腳下也不停步走了出去。
“不可！”
太后急的往前探身，結果從牀上摔了下來，在門口看到沈衍之的背影越來越遠。
她不得不想，是了，雖然她走到了最後，但是每次都只能看到那些人的背影。
這些人有被她殺死的，也有她在意的。
她不是沒有動心過，只是那個人並不是皇帝罷了。
先帝冷落她的時候，她也曾經心中怒火中燒，然後一個侍衛爲了往上爬開始接近她。
太后當時分明知道那人的心思不單純，卻還是無法拒絕他。
在殺那人的時候，聽得那人詛咒她的時候，她當時也是覺得無所謂的。
然而那人說的一句話卻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頭。
“你是個怪物，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感情她當然是有的，若是沒有感情的話她怎麼會感覺憤怒？
不過此刻這句話忽然從她的腦海中冒出來，還是讓她覺得有些惱火。
她知道自己從小就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樣。
因爲是家中的小女兒，所以從小就學會了察言觀色，當其他的孩子還在驕蠻的時候，她卻在觀察誰纔是掌握力量的那個人。
因爲是女兒，所以知道那個掌握力量的人將會決定她的未來。
所以她從小就獲得了懂事沉穩的名聲。
就算是小女兒，想要的東西想喫的東西，她都會算計拿到手，而且還幾乎從來沒有失手過。
進宮這個機會也是，她既然進來了，就是衝着皇后去的，不也讓她達成了嗎？
太后嘆口氣，吩咐人都下去，自己躺在牀上。
“我是太無情了嗎？我是怪物嗎？”
“呵呵，也是呢，不然的話，怎麼會殺了自己的孩子？”
呵呵······
太后冷笑着，心中卻還是冒不出一絲的愧疚。
當年懷上孩子之中，算計她的人很多，爲了將當時輩分最高的一個妃子拉下來，太后對自己肚中的孩子下手了。
她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後悔過。
若是這麼多年有一步走錯了，她也到不了如今這個地位。
怪物······
或許吧，可是這又如何呢？
太后閉上眼睛睡着了。
沈衍之和任鬱歡坐在御花園的樹下，兩人就這樣彼此靠着彼此的肩膀，擡眼看着流雲，微笑不語。
蟬鳴風聲，流雲似乎都在風的流動中悅動，越發顯得樹下安靜熙和。
小五和一衆侍奉的人都站在另外一邊，遠遠等待着召喚，那邊已經有宮女正在電爐子燒水準備泡茶。
任鬱歡閉上眼睛讓風吹動秀髮，這樣的感覺可真好！沈衍之的手心傳來溫熱，肌膚的接觸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