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時,身邊是空的。
煜辰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
池煙掙扎着坐起,全身痠痛,手臂幾乎沒撐住身體。
身上穿着完好的睡衣,撕碎的那件此刻不見蹤跡,如果不是身上各處的紅印和青紫痕跡,昨晚的一切彷彿是一場夢。
她披散着頭髮,倚靠在牀背,發了好一會呆。
良久,她想明白一件事:
煜辰對她有恨意。
小電梯“叮”一聲,門打開,露出冒着熱氣的早餐。
她輕嘆了一聲,拖着鎖鏈起身,取出餐盤,精緻的西式早餐營養豐富,她沒什麼食慾,只淺淺抿了幾口咖啡。
沒一會,小電梯又響了,這回送來的是油條包子小米粥的中式早餐,熱氣騰騰。
池煙眉心微蹙。
這個房間並沒有安裝攝像頭,她第一天就仔仔細細看過,至於針孔那些隱蔽式攝像頭,她相信煜辰不屑爲之。
可是,她的早餐盤還沒有放回去,外面的人如何知道她沒喫西餐,從而換了中式早點呢?
正對着牀的滿境牆,裏面完完整整的映照出這個房間的每一處,包括正坐在牀上若有所思的女人。
她掀被下牀,鎖鏈輕響,慢慢走近境牆,忽然啓脣,輕輕喚了一句。
“煜辰。”
時間凝固幾秒,境牆“刷”一下驟然變化,鏡面變成一塊巨大的透明玻璃,投射出外面的書房,以及站在對面,手裏拿着遙控器,靜靜注視着自己的男人。
池煙順滑如鍛的長髮披散着,銀色的吊帶睡裙勾勒出傲人身材,陽光照在她側臉,皮膚泛着如白玉瑩光,露出的肩頸和四肢,佈滿了昨夜某人恣虐的印記,明明透着脆弱和破碎,卻美得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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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裹着滿身日光的男人,眼神深邃如幽潭,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池煙恍如不覺自己的美,柔聲開口,“我們談談好嗎?”
煜辰定定地看着她,默然不語,隨後轉身,大步走出了書房。
人去屋空,對面的書房一覽無餘。
無論如何,也算解鎖了一大片新地圖。
池煙無奈地想。
……
接下來幾天,煜辰夜夜都來,又在天亮時默默離開。
池煙總是半夢半醒感受到他的出現,初時也想趁這個機會跟他談談,可一開口,就被某種壓抑許久的猛烈和持續一併席捲,如大海中沉浮的懸木,隨波盪漾,身心很快陷入混沌。
他沉迷於索取,沉默又瘋狂。
與兩年前不同,他現在更喜歡她背對着他,偶爾四目相對,她總能看見他盛滿欲色卻越發透亮的眼眸剎那顫抖,似在躲避。
池煙時常在白天回想分辨,究竟是他不想看見她,還是不願她看見他。
抑或二者都是。
池煙知道他在逃避。
她開始嘗試和他以別的方式溝通。
那晚停下的某刻,她說,“我想喫順記的桂花糕。”
第二天,順記桂花糕便出現在餐盤裏。
她又說,“梳妝檯上的面霜太油了,我喜歡清爽一點的。”
立刻,幾套大牌護膚品套裝送了來。
她得寸進尺,“想看煙花了。”
轉頭夜裏,窗外的煙花在空中閃耀了許久。
“鎖鏈箍得我腳疼。”
最後,她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他當時沒作聲,池煙以爲沒戲了,卻在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驚喜地發現,腳上的鏈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取下。
池煙心裏有數了。
他雖然恨她,卻也愛她。
意識到這一點時,她怔然了許久,心中泛起一陣密密麻麻的疼,有些久遠,又有些熟悉。
擾亂了她的心。
她很快擺脫了情緒的干擾。
那天晚上,他在身後喘息時,她轉過身子,盯着他盛滿欲色的亮眸,擡頭吻了上去。
他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整個人有些僵住。
“別停,煜辰。”
她低聲輕語,吻着他的脣,溫柔又纏綿。
他猩紅着眼,以更爲猛烈的方式迴應了她……
從那天起,他便溫柔了許多。
他捧着她的臉一寸寸吻遍,頭深深埋在她的肩頸一動不動,或是安靜地摟着她的腰,只爲深嗅她的髮絲。
這天早晨,她睜開雙眼往旁邊望去,他手攥着她的手,仍沉沉睡着。
她知道,機會來了。
煜辰進出的密碼手勢她知道,事實上,他從第一天就沒有瞞她,但她試過多次,手勢是對的,卻開不了門。
那天鏡牆的前面,她看見了他手中的遙控器,聯想到他總是在她醒來之前離開,她想明白了原因。
只有遙控器在某側房間內,配合密碼手勢,這一側的鏡門才能開啓。
此時,她躡手躡腳下了牀,直接走到鏡門前,手勢喚出界面,輸入密碼。
輕微的聲響,鏡門緩緩開啓。
池煙抑制住劇烈的心跳,回頭深深看了煜辰一眼,走了出去。
她徑直走到書房的衣架,鏡牆變成玻璃後,她早就暗中觀察清楚,煜辰有一把車鑰匙放在掛在衣架的大衣口袋裏。
果然,她很順利的掏出鑰匙,又把衣服取下,套在自己身上,雖然大了些,但總比穿着睡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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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準備就緒,她伸手去開書房的門。
門沒有開。
她皺眉,又拉了幾下,門紋絲不動。
一股涼意自腳底蔓延上來,她強行鎮定後,看着門把上的鎖孔,開始在書桌的抽屜裏翻找鑰匙。
“又想跑掉嗎?”
黑暗中,冷冷的聲音響起。
池煙僵住。
兩米外,煜辰靜靜立在那裏,隔着幾縷暗淡的月光,目光冰冷,神情諷刺。
池煙沉默,閉上眼,哀求着開口。
“煜辰,你放了我吧,這樣繼續下去,我們都沒有好結果。”
煜辰的聲音陰冷得像從地獄裏傳來,“我早就沒有好結果了,從你離開我的那天開始,我就不祈求任何東西了。”
池煙留着淚看他,“你恨我是嗎?”
他在淒冷的月色中白着一張臉,輕輕笑了。
“煙煙,怎麼能不恨呢?”
“你騙我離開後,我花了很長時間,一件一件回想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才發現,我真的是賤。”
“我當時,大概真的是瘋了,竟然以爲用感動能讓你回頭,可我的愛被你視如敝屣,我的自尊被你踩到污泥裏,分明是你變了心,我卻像一個卑劣的乞丐,跪在你面前,去乞討你所謂的一點真心。”
“那天,你終於願意和我喫飯,我多興奮啊,到現在我都記得,我走回去的腿一直在發抖,我以爲,你終於願意對我展露真心了。”
“可是,你是怎麼做的呢?你把我從高峯推向了最無望的深淵。”
他的聲音明明平靜極了,卻無端地讓人感受到,他整個人透着深深的絕望和痛楚。
池煙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後來,煜辰將她攔腰抱起,帶回了那個房間,輕輕放在牀上,又不慌不忙給她蓋好被子,像一個體貼的丈夫在關心自己心愛的妻子,面無表情,卻溫柔細緻。
他走時,池煙抽泣着說:
“煜辰,你放了我吧,你繼續這種方式,只會讓兩個人的心都遍體鱗傷。”
煜辰頓了一下,揹着身子冷冷開口。
“要心作什麼?有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