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一個手下大概是捱了訓,黑着臉從別墅內出來,看見被吊着的高戰,陰惻惻拔出了腰間的刀。
池煙拿着垃圾從別墅裏出來,在那把鋒利的刀戲謔地對準高戰的脖子時,她一個踉蹌,狠狠撞在那人的背上,刀插入了高戰的頸脈,鮮血四濺。
池煙連忙跪在地上,不停道歉求饒,手下狠狠踹了她一腳,罵罵咧咧去堵傷口。
陽光下噴濺的血液在某個瞬間凝成了一面鮮紅的旗幟,高戰多日空茫的眼珠泛出最後一次殘存的力量,他微笑地垂眼,神情無比平和地與地上的池煙四目相對。
他動了動口型,池煙認出來,他說的是,“謝謝”。
……
左擎冷冷地打量面前渾身哆嗦的女人。
她帶着墨鏡,從眉間延伸出兩道結了痂的疤痕,扎眼又猙獰,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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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起眼,一時有些疑惑,這麼不入眼的模樣,明明上次看了就噁心,後來怎麼沒下令將她趕走?
“你同情他?”他冷冷地問。
池煙連連搖頭,顫聲應道:“不不,我不認識他,主人。剛纔拿的東西太多,真的是不小心撞上去的,求求你饒了我,主人!”
左擎忽然想起來了。
這個女人的聲音好聽,那天,他也是因爲她求饒的聲音改了念頭。
女人是禍水,是工具。
“殺了,扔出去。”他冷冷吩咐。
“是,老大!”
兩個手下抓起池煙的頭髮往外拖。
池煙咬着牙,大聲喊了一句。
“主人,我能治你的失眠!”
手下腳步不停,粗暴地脫着她往外走,左擎聽到她的話,只是漠然擡眸,沒有表情。
池煙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她觀察他很久了,她相信自己沒有看錯。
門廊上,手下掏出槍,對準池煙的腦袋時,左擎才狀似隨意問了句。
“你怎麼知道我失眠?”
池煙的心重重落了下來,她知道,剛纔的試探起效了。
她又被拎了回去,趴在地上,惶惶解釋。
“我,我聽傭人們講的,說你每天四杯咖啡是因爲失眠,我在國內的職業是催眠師,主人,求你留我一條命,我可以試試幫你治療失眠,如果不行,你到時再殺我也不遲。”
她戰戰兢兢擡頭去看左擎,他摩挲着手中的槍,漆黑的眼眸幽深如深海漩渦,在審視、在判斷。
良久,他如毒舌吐信般開口,“如果你騙我,你的下場會比高戰還慘,明白了嗎?”
池煙點頭,“明白。”
“晚上十二點,到我臥室。”
他抻着腿起身,拉伸了兩下,斜斜瞥她一眼,又補了句,“擋好你那張臉,別礙着我的眼。”
……
這是池煙第一次晚上進入別墅內部。
左擎的臥室在三樓,最東邊,女傭不得進入,平常都是由管家親自打掃。
池煙一步步上樓,牙齒咬得咯咯響,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她只想多活一天,再活一天。
多一天就多一份希望。
臥室房門大敞,左擎顯然對別墅的安全有足夠的信心。
她輕輕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屋內燈光昏暗,左擎躺在大牀的中央,一身孔雀藍嵌金邊的絲質長袍睡衣,上半身敞着,露出壁壘胸肌,上面傷痕密佈。
他閉着眼,沉沉開口,“你的命能不能活到明天,就看你今天的表現了。”
低沉的嗓音響在幽暗的環境裏,聽在池煙的耳中,仿若地獄冥冥之音。
她在牀邊坐下,暗自平復片刻,儘量用柔和的聲音說:“催眠需要被催眠者的配合,主人,我需要你全盤的相信我,接納我,跟着我的指令走。”
她有些緊張地等待男人的反應。
左擎這樣的人,刀尖上闖過來的,明明心思縝密,卻偏偏對外表現出一副暴躁衝動的模樣,僞裝了太久,最難做的,恰恰是相信別人。
果然,她聽見牀上傳來輕輕的一聲冷嗤,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池菸頭皮一陣發麻,卻也無計可施,只好放輕聲音,儘量引導,進入催眠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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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躺在大海的一隻小船上,閉起你的眼睛,想象你全身的肌肉開始放鬆,開始深呼吸……”
池煙不確定左擎這樣的人能聽進去多少,只能儘量保持引導的狀態,話語越來越輕柔。
半個小時後,她觀察牀上的男人,他仰面躺着,一動不動。
她停了下來,忽然看着牀頭櫃上的槍發呆,好一會,猛然察覺到自己腦子裏的念頭是何等瘋狂。
“怎麼停了?”
左擎忽然開口。
池煙身子一抖,彷彿剛纔心中升起的危險念頭被看穿了般,戰戰兢兢問:“主人,你沒睡着?”
“嗯。”
池煙渾身發涼,這意味着催眠失敗。
她嗓音發顫,慌忙解釋,“主人,催眠需要被催眠者配合,你如果下意識抵抗,是不可能成功的,你儘量放鬆,我再試試。”
左擎睜開眼睛,陰冷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幾秒,又緩緩閉上,“你像剛纔那樣,一直說話就行。”
池煙怔愣,“說什麼?”
“隨便。”
池煙只好將剛纔的引導詞,以輕柔的語速,從頭到尾複述了一遍。
唸完,她盯着左擎看,他依舊是閉着眼,呼吸也沒什麼變化,她實在判斷不出這人是否已經睡着,等了半天,見他不再說話,才慢慢起身,輕輕走了出去。
她想,這一天的命,應該是保住了吧。
自那以後,她被要求,每天晚上十二點,爲左擎做催眠引導。
她恐懼了太久的內心,時常會冒出瘋狂的念頭,特別是看着左擎那張五官凌厲得近乎刀劈斧削的臉,閉眼躺在那裏,毫無抵抗,似乎在引誘她拿起牀頭櫃旁的槍,對着他的眉心開一槍。
如果他死了,煜辰就安全了。
她又無數次壓下這種危險的想法,不停地對自己說:池煙,別衝動,相信煜辰就好,不能給他添亂。
好好活着就行了。
直到那天,她坐在牀邊輕聲細語,幾乎以爲他睡着了,左擎卻在昏暗的光線中忽然睜開眼,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
涼意自腳底一點點往上蔓延時,她聽見他說,“把墨鏡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