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四個被送到了一棟河邊的泰式風格別墅。
別墅剛建成不久，屋裏屋外還有一些零碎的活，管家甩給她們幾套工人服，冷眼打量她們，看到池煙臉上的疤痕時明顯一陣嫌惡，他冷漠開口：
“我們北邦華裔居多，主人習慣說中文，你們能聽懂就行了，平常給我低好頭閉好嘴，不該去的地方別去，記住，這裏可不比國內，一條狗都比你們的命值錢！”
四人擠在工人房換衣服，池煙有些發愁。
泰式衣服掐腰顯胸，過於修身，她這些天餓瘦了許多，窈窕豐滿的身材穿着寬鬆的衣服不顯，這衣服一上身，陡然吸引了另外三個女人的目光。
一個叫阿蓮的女孩子眼神複雜，她走到池煙面前，手指戳了戳她的肩，用發號施令的口氣說：“脫下來，我們的衣服換一下。”
阿蓮長相不醜，就是身材略微肥胖，也被作爲“買不上好價錢”的人一起被選了進來。
這其實是好事。
至少這裏不用遭受外面的腌臢齷齪。
但她們只是臨時安排來幹活的，大家心裏都清楚，躲不了太久，活一干完，還是逃脫不了那些慘無人道的命運。
池煙有些遲疑，“你確定？”
小蓮不耐煩，滿臉鄙夷地看着她，“與其在外面被凌辱，不如在這裏找個靠山，起碼不用面對那麼多人。不過你就別想了，這張臉看了就讓人倒胃口。”
這種境地，誰都有權利爲自己求條活路。
池煙沒說什麼，換上了小蓮那套寬鬆些的衣服，晃晃蕩蕩，不顯身材，倒是合她的意。
小蓮則把自己勒得前凸後翹，她大大咧咧搶了唯一一張靠窗的牀，指使另外兩個女人爲她打水。
晚上，池煙躺在牀上，稍稍鬆下一口氣，至少，暫時安全。
她要保護好自己，好好活着，等煜辰醒來，等他來救她。
他一定有辦法救她出去。
煜辰，無所不能。
……
最開始一個星期，她們的活主要是園林除草種花，洗刷游泳池，擦地拖洗，除了旁邊的工人房，禁止進別墅內一步。
別墅裏的人進進出出，個個神色狠厲，腰間明晃晃彆着刀或槍，時常有人臉色蒼白地被押着進去，滿身鮮血打橫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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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每一個人只要提到“老大”，口氣都畢恭畢敬，神色肅然，連聲音都含着幾分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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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尊重“老大”。
每個人都害怕“老大”。
池煙在院子裏幹活時，見過兩次人們口中的“老大”。
與她想象的不同，因爲別墅的裝修不同於泰國一貫的濃烈風格，偏雅緻簡潔，她一度以爲屋子的主人是西裝暴徒類型，內心狠辣，外表文雅。
畢竟，他的勢力和威望不小，能鎮住這麼大的場子，應該不是五大三粗無腦黑社會老大模樣。
但她錯了。
那天，她們四人正趴在草地上鋤雜草，一衆人氣勢磅礴出門，領頭一個彪形大漢忽然在她們身邊停下腳步。
皮鞋踢了踢池煙的腿，聲音冰冷如刃。
“擡起頭來。”
池煙抑制住砰砰心跳，畏畏縮縮露出上半張臉，對上一雙陰森審視的眸子。
男人又高又壯，五官凌厲，穿着黑色背心，露出強壯結實的手臂，上面刀疤猙獰，像是故意顯露的勳章。
他的氣壓極爲陰冷壓迫，像一頭隨時進入撕咬狀態的獅子，渾身散發危險的信號。
他的目光碰到池煙臉上疤痕剎那移開，像是觸黴頭似的罵了句，“什麼醜東西到我面前晃！”
旁邊有個墨鏡男上前一步，“老大，我馬上找人帶走？”
池煙跪在地上渾身哆嗦，“對不起，我就是在院子裏幹活的，對不起饒了我吧。”
“老大”聽到她的聲音微怔，一把扯下旁邊男人的墨鏡，嫌棄地扔在她頭上。
“擋好你的臉！”
他邁開步子走了，後面一衆人趕緊小步跟上，暴躁的聲音傳過來，“那個女人怎麼還沒找到！給我一張張臉比對，上天入地也他媽給我找出來！”
池煙癱坐在地上，渾身脫力。
從那天起，池煙開始帶着一副黑色墨鏡，因爲是“老大”發過話的，誰也不敢說什麼。
她覺得自己因禍得福，有了墨鏡遮擋，又時常保持低頭的姿勢，反倒有了更多安全感。
小蓮也自那天起有了目標。
“老大真威風，如果能成爲他的女人，比我在國內的生活都好一百倍！”
這裏的人並不把她們當人看，時時的飢餓讓小蓮瘦了很多，容貌確實也漂亮了起來。
她倒也有些本事，先把管家拿下了。
有時候她們幾個勞累一天在屋子裏睡着，管家走進來，不耐煩地命令她們。
“你們三個滾外面去。”
池煙她們立刻低着頭走到門外，小蓮躺在牀上咯咯笑，不多一會，屋裏便傳來讓人面紅耳赤的低吟聲。
或許是小蓮的枕邊風有了效果，她開始獲准進入別墅內做女傭工作。
僅限她。
小蓮每次回來，對着她們三人頤指氣使，話裏話外都是“今天老大看了我一眼，好像想跟我說話”，“我進了老大書房送咖啡”，“你們伺候我好一點，以後我發達了也讓你們沾沾光”。
池煙隱隱覺得不妥，畢竟同病相憐，動了勸勸她的念頭，然後僅僅是一瞬，還是選擇了閉嘴。畢竟這種秩序顛倒的環境，人家做的未必就是錯的。
更重要的，她不想多管閒事惹禍上身。
她得好好活下來。
等煜辰。
直到那天，小蓮照舊在別墅裏伺候，她們三人在烈日下擦洗游泳池，管家一臉晦氣地衝她們喊：
“你們三個！帶着工具上來打掃一下！”
她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手上的大型洗地工具能在別墅裏用來做什麼。
管家罵罵咧咧領着她們上三樓書房，站在門口捂着鼻子不進去，只陰沉地警告她們，“動作快點，一點髒東西不能留，不然，你們一樣的下場！”
走進書房，池煙看見了這一輩子最驚悚的一幕。
滿地板的鮮血蜿蜒竄流，小蓮敞着衣服，仰面躺在血泊中，臉上一個大洞，應該是槍口正對着臉直接開的槍，邊緣處血肉焦黑，空氣中混雜着血腥味和火藥味。
她們三人趴着牆根，腿軟了半天。
池煙藏在墨鏡後的眼睛輕輕閉上，心中害怕又懊悔。
如果能試着善意地提醒一下……
如果沒有選擇明哲保身……
早上還那麼鮮活的生命，此刻就冰冷地躺在那裏。
小蓮才二十歲。
門口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
“我要用書房，你們只有十分鐘時間。”
“是！”
“馬上！”
她們驚得從地上慌不迭彈起。
老大站在門口，槍在他指尖旋轉，目光陰沉地打量她們一眼，隨後轉身離開。
池煙趴在地上，忍住一陣陣噁心反胃擦拭牆角的血跡時，發現一張飄落在地上的照片，她想撿起放在書桌上，然而，待看清照片，她整個僵住了。
照片上，一個臉上蒼白的男人依坐在病牀上輸液，他眉頭輕鎖，正定定看着自己的被子，彷彿入了神。
池煙身子開始打顫，眼淚止不住涌了出來。
煜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