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夜色的寂靜之中慢慢流逝着。
百里鳳鳴微微收回眺望的黑眸,似若有所覺地側眸而望,當看見那抹站在窗邊的清瘦身影時,薄薄的脣勾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折腰躍下屋檐,步步朝着她的方向走來。
範清遙看着他一身的寒露,微微皺眉,“怎得一直在那裏坐着?”
在站定於窗外與她四目相對時,再是溫柔一笑,“想你了。”
範清遙呆滯一怔,半晌纔是道,“太子殿下,有病須得吃藥。”
百里鳳鳴黑眸半彎,是從不曾有過的輕鬆笑容,“今日礙於長輩們在場,不得與你太過靠近。”
原來,是怕她多心。
範清遙知道,以她跟百里鳳鳴現在的關係,百里鳳鳴大可以直接跟舅舅們以迎娶她作爲條件,讓舅舅們徹底放下戒心。
畢竟,沒有比她當太子妃,更能讓舅舅們對百里鳳鳴放心的了。
但是百里鳳鳴卻寧願傾盡所有,也隱瞞下了她和他之間的關係。
“你覺得我會想不開?”範清遙挑眉看着窗外的俊秀眉眼,這種事情若是放在其他的女子身上,怕怎麼也要難過的吧。
畢竟是心愛的男子在長輩面前隱瞞了一切。
但是範清遙卻不會,或許是活得太久了,看得也就通透了。
“我倒是寧願你會想不開,如此我也不算白跑一趟。”百里鳳鳴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就是太聰明瞭更太通透了,所以很多事情甚至不需要他說明,她便是就已經想到了。
如果今日他坦白了和她的關係,雖是能夠安撫花家男兒,可他想要給她的感情卻也就是跟着變質了。
他只是想要娶她,僅此而已。
範清遙心裏暖得厲害,“百里鳳鳴,我既是信了便堅定不移。”
百里鳳鳴難得見她如此直視自己的雙眼,反倒是有些不自在的黑眸半垂。
範清遙抿脣而笑,她倒是沒想到,這個黑到冒泡的男人,也有害羞的時候呢。
腰間忽然被一雙手臂扣住,範清遙整個人都是朝着窗外傾了去,意料之內的疼痛卻並沒有襲來,等待着她的卻是那熟悉又陌生的脣畔。
範清遙呆愣當場,感受着脣上的軟糯觸碰,心臟跳動的有些厲害。
月色下,一抹紅潤盛開在了範清遙的面頰。
不知過了多久,那脣才慢慢劃落在了耳邊,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在她那微燙得面龐,“如此,我們便是相得益彰了。”
範清遙,“……”
這男人果然是黑心黑肺的很。
百里鳳鳴鬆開懷中的她,將自身的大氅解開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範清遙無語凝視着窗外的俊美男子半晌,終是無奈淺笑,心情也是完全的放鬆了下來,他便就是有這種本事,總是能夠讓她忘記所有的煩惱,沉浸在他的一顰一笑之中。
夜色更濃,星光更加璀璨。
“百里鳳鳴。”範清遙輕輕地喚着他。
“嗯,去睡吧,我再陪着你一會。”百里鳳鳴欣長的身軀斜靠在窗櫺旁,低低地應了一聲,懶散的聲音裏,似如同以往一般的漫不經心。
範清遙並未曾推辭,“好。”
明日還有的忙碌,總是不好浪費太多的經歷。
回到牀榻上的範清遙緩緩閉上眼睛,這次終是再無噩夢。
雖花家男兒已是決定暗自收兵練兵,可此事說來輕鬆,做起來卻並非易事。
百里鳳鳴深知皇上的信任絕不可浪費,所以暫時的幾日並不曾大肆讓皇上繼續調動人手挖礦。
哪怕歷代朝廷開礦,死傷的人遠遠超乎了戰場。
但若想要讓多疑的皇上完全放下戒心,大肆分派人手抵達淮上,還需要一個契機。
所以此事絕不能急。
花家男兒趁機將現在所居住的村子擴大,於村子後方開脫出了一個練兵場。
花豐寧鶴笑顏也跟着忙碌其中,各司其職不亦樂乎。
範清遙看着笑容和希望再次洋溢在了舅舅們的臉上,心裏也是鬆了口氣的。
人總是要有希望才能夠活得更加光彩奪目。
範清遙並不能在這裏逗留太長的時間,所以趁着自己還在淮上的這段日子,整日帶着笑顏奔波於附近的各個山丘,將所有的藥材一一記錄在案。
五日後,狼牙抵達淮上與範清遙匯合。
狼牙生性淡然,哪怕是知道了花家男兒還活在世上的消息,也並不曾如何驚訝。
反倒是範清遙從狼牙的口中得知了花家分支那邊的消息。
只是讓範清遙沒想到的是,那個送信的人竟前往的是云溪鎮。
一個雲月公主,一個範雪凝。
這兩個人對花家都是有着根深蒂固的恨意。
所以是什麼樣的理由,讓她們暗中聯繫花家的分支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範清遙知道她們已斷了繼續跟花家分支聯繫就足夠了。
狼牙的抵達,更是催促了範清遙的啓程。
第六日早上,範清遙便是坐上了回主城的馬車。
花家男兒站在村子口,看着坐在馬車裏的小清遙,沒有一人眼露悲傷,因爲他們心裏很清楚,這次的離別只是暫時的,很快他們一家人便是能夠真正的團圓了。
反倒是笑顏,一直隔着車窗拉着三妹的手,“真的不需我陪着你一同回去?”
路上總是要有個姊妹在,纔是好照應的。
再者,孃親那邊她說走就走,如今更是直接留在了淮上,只怕以孃親的性子,不知要說出什麼話來傷害自己的三妹。
範清遙笑着拍了拍笑顏的手,“二姐無需擔心,二舅娘那邊我自會交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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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落,當先垂落了車簾。
雖說淮上距離主城並不遠,可舅舅們存活在世的事情,自是越低調越好,這次的分別不知何時還會相見。
離別便就是如此,越是不捨便越是不捨。
而只有舍,方纔有得。
範清遙壓下心中酸楚,吩咐趕車的狼牙,“走吧。”
在花家男兒的目視下,狼牙蕩起手中馬繩。
馬車在狼牙的駕駛下,速度極快,只是很快那疾馳的馬車,便是有了減速的徵兆。
與此同時,狼牙的聲音輕輕響起,“小姐,是太子殿下。”
範清遙擡手挑起車鏈,果然在淮上城外的一處涼亭裏,看見了一抹白影。
凡是離開淮上前往主城,這條路是必經路,而朝廷會在每處城池和另一座城池的必經路上修建一個簡易的涼亭,方便家人離別,亦或是迎接。
範清遙走的早,日頭還未曾完全升起來。
百里鳳鳴便就這般迎着朝陽,目視着遙遙而來的馬車。
他早就算到了範清遙今日會離開淮上,更是早早地就來此處候着,但他卻並未曾告知範清遙什麼。
雖此處是淮上,卻不得不防隔牆有耳。
如今他跟範清遙的事情未曾定下,更不曾公開,自是越低調越好。
範清遙自然也是清楚這個道理的。
“小姐,可需停下馬車?”
“無需,繼續走。”
皇宮裏的那個人纔剛對百里鳳鳴稍有信任,她絕不能親手毀了這一切。
透過車窗,看着涼亭那修長的身姿,範清遙微微勾脣,未曾再有任何動作。
四目相對。
百里鳳鳴薄脣動了動,卻未曾發聲。
可饒是如此,範清遙也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說,等着我。
馬車與涼亭一閃而過,範清遙收回目光,靠坐在了軟榻上。
擡手,撫摸着衣衫裏的貼身玉佩,纔是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她自然是會等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