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煙化身私人服裝師，陪齊漠逛了大半天商場，裏裏外外置辦了幾身正裝，又拉着他重新剪了頭髮。
照鏡子時，齊漠擰眉看了半天，口中抱怨衣服板得不舒服，神情倒是顯露了幾分驚喜。
青年企業家宴會在市政府禮堂舉辦，池煙以私人助理的身份，挽着齊漠的手進了大廳。
他們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齊漠秉承能不社交就不社交原則。
池煙是不想碰見熟人。
她這次回來，沒有和任何人聯繫。
即使在國外的兩年，她也只和半夏、董芳偶爾通通電話。
雪寶在一次少兒競賽中一鳴驚人後，獲得多家電視臺邀請做節目，半夏乾脆辭了念喬大廈的工作，專門陪伴雪寶到處長見識。這陣子，她們在一個南方城市還沒回來。
董芳那邊，基本就是日常問候，雖然沒什麼實際內容，但她似乎很執着，幾乎每週都會打個視頻電話面對面聊天。
元慕飛露面的時候不多，考慮到他現在和董芳的關係，池煙和他幾乎沒再有私下聯繫。偶爾在攝像頭裏看到他，也只在一旁遠遠現出半張臉，似乎變得沉默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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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煙甫一坐下，就掃視全場，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略略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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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漠前陣子風頭很甚，時不時有人過來和他聊幾句，池煙在一旁默默觀察，發現他日常溝通雖然拘謹，但沒有大的問題，便只暗自記錄下一些有待改進的細節。
“池煙，是你嗎？”
身後傳來一個女人驚喜的聲音。
池煙回頭，細細看了好一會，方纔認出來是蘇錦。
她有些震驚，蘇錦的變化太大了！
與之前瘦得只剩骨架相比，她現在面色紅潤，珠圓玉潤，眼睛炯炯有神，剪了一頭利落短髮，儼然是位成功女企業家。
兩人見面一陣唏噓。
“原來你去國外學習了，真好，你是一個很專業很負責任的心理師，我之前一直沒來得及正式感謝你。”蘇錦說得很真誠。
“那是我應該做的。”池煙想起什麼，又問，“丁婉和正珩後來怎麼樣了？”
蘇錦微微一笑，眼中迸出嘲弄之色。
“當時出事後，丁婉在外面躲了十來天，後來偷偷找到正珩幫忙，正珩表面安撫，實際開車帶着她去投案。丁婉發現受騙後，搶奪方向盤出了車禍，她命大隻瞎了一隻眼，正珩成了高位截癱。”
“啊！”池煙微微張大嘴。
“丁婉坐了一年牢出來，找工作四處碰壁，我在一家ktv包廂碰見她，她當時正跪在地上清理客人的嘔吐之物。”
“他們後果也算慘烈了。”池煙嘆息。
蘇錦輕輕笑了起來，“慘烈嗎？可這些都只是身體上的啊，說不定他們越悲慘，越懷念兩人的美好時光呢。”
池煙見她嘴角含着一抹暗笑，“所以——”
“所以，我每月掏5000塊錢，僱了丁婉做正珩的護工，或許，她還想着能在他身上得到什麼好處，竟然答應了。”
池煙詫異，“你爲什麼這麼做？”
“久病牀前無孝子，何況兩個沒名沒分的人，我就是要他們親手打破曾經偷歡的濾鏡。現在，正珩對於丁婉，是每日的屎尿、惡瘡、變形醜陋的軀體；丁婉對於正珩，是嫌棄、粗暴、虐待。兩人相互嫌惡痛恨，當年偷情的旖旎時光，成了彼此抨擊對方的利刃，”
蘇錦笑得溫柔，“我現在接管了公司，偶爾壓力大的時候，就去聽聽他們相互咒罵的聲音，心情就會好很多。”
池煙沉默了好一會。
“你的日記是故意讓正珩發現的吧？”
“……是。”
“你特意留了我的諮詢記錄，引導他來找我瞭解你的情況。”
孫錦淺笑，“從別人口中聽到，總是更讓人難以承受些。”
池煙嘆了一聲，“你那次來找我，讓我陪你一起回家，也是提前知道前一晚丁婉在那過夜，故意撞上把事情鬧大，對嗎？”
“嗯，我提前裝了攝像頭。”
池煙沉默不語。
蘇錦緊抿嘴脣，“池老師，你會覺得我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嗎？”
池煙認真想了想，緩緩搖頭，“不。你的每一步，都是基於他們的錯誤先行，但凡他們中間良心發現停止一次，後面的事情也不會發生，所以，你沒有錯。”
蘇錦臉上閃過一絲動容，“謝謝你，池老師，希望我們以後能做真正的朋友。”
蘇錦走後，池煙又兀自感嘆一陣，齊漠身體湊近，帶着些驚悚的表情看她。
“你們心理諮詢還要處理這麼複雜離奇的情感案例啊，你之前說我的情況簡單，看來還真是簡單得要命。”
池煙“噗呲”笑了一聲。
“比這更復雜離奇的多得是，所以，齊先生，你要對我有信心，全權聽我的安排。”
齊漠用力點頭，“一定一定。”
池煙正笑着，忽然感到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有什麼目光在凝視着她。
她四顧望了望，並沒有發現什麼人。
……
接下來幾天，池煙要求齊漠每天身着正裝上班，同時，從心態調整和溝通技巧上，做一對一輔導。他或許真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變化，越發配合起來。
又是一次商務宴會，池煙作爲觀察者和成果檢驗者，陪同出席。
齊漠的表現有了明顯進步，西裝革履，聲音沉穩，手部再無多餘的小動作，眼神綻放出篤定和亮光。
客人走後，齊漠自我感覺良好，不自覺提高音量，“池老師，你覺得怎麼樣？”
不遠處，一個身長玉立的男人忽然偏頭，遙遙看了過來。
池煙呼吸一窒。
她幾乎剎那認出那張臉，是煜辰。
他帶着一副銀絲眼鏡，剪裁妥帖的西裝襯得他身姿挺拔，寬肩窄腰，簡簡單單站在那兒，便是衆星矚目般的存在。
池煙血液凝固，幾乎忍不住要轉身逃跑。
下一秒，男人邁開長腿，不疾不徐走了過來。
齊漠略帶興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池老師，那是煜總，全國最頂級投資人，他向我走過來了，我又開始緊張了怎麼辦？不行不行，我要穩住。”
煜辰站定。
鏡片後眸光凝聚，他靜靜看了池煙一會，脣角揚起淺淺的弧度。
“池煙，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