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做了很久很久的噩夢。
夢裏，厲景川渾身是血地跪在她面前，告訴她，他錯了。
她淚流滿面地轉過身去。
身後站着的，居然是已經過世的厲家老太太。
老人家站在她身後，將一直紮在胸口上的那把刀拿出來，緩慢地走到她面前……
猛地，老太太的臉色瞬間變成了陰狠冷漠：
“黎月，你答應過我什麼？”
“你答應過我，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棄厲景川！”
“這纔多久，你就忘記了！？”
黎月捂着刺痛的胸口，嘴裏吐出一口血來：
“奶奶，我沒有忘記我對您說的話……”
“我也沒有放棄他！”
“是他放棄我的！”
“是他先放棄我的！”
……
“奶奶——！”
猛地，黎月從噩夢中驚醒。
“做噩夢了？”
耳邊響起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
黎月一怔，連忙轉頭看去。
一旁的窗戶邊上，秦牧然正坐在輪椅上，眸光淡漠地看着外面的天空。
見她看向他，男人轉過頭來，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憂傷，“剛剛你睡覺的時候，一直在喊着厲景川的名字。”
秦牧然嘆了口氣，眸光淡淡地看着黎月，“距離訂婚典禮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你現在後悔的話，還來得及。”
“畢竟你和厲景川還有三個孩……”
“牧然！”
黎月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強硬地打斷了秦牧然接下來的話：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跟我說話？”
“你再這樣，我就真的不嫁給你了！”
女人的話，讓秦牧然的臉色微微地白了白。
然後，他自嘲地笑了起來，“你不嫁給我……我才安心呢。”
“你這樣一個好女人，怎麼能嫁給我這個殘疾人……”
黎月擰眉，走上前去，從輪椅後面抱住他。
“牧然，別再說這種話了。”
“我做下來的決定我就不會後悔。”
“厲景川不在乎我，不要我了。”
“你如果也不要我了……我……”
身後女人溫熱的溫度和她的聲音，讓秦牧然微微地眯了眯眸。
男人伸出手，輕輕地握住黎月的手，“好，我不說了。”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不要你的。”
聽着男人溫潤的聲音，黎月沉沉地嘆了口氣，剛想說什麼，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大少爺，老太太讓我喊你們過去。”
“聽說您今晚要訂婚，您父親回來了。”
聽到“父親”兩個字的時候，秦牧然的身子猛地僵硬了起來。
黎月曾經在秦牧然身邊整整六年，她當然知道“父親”這兩個字，對秦牧然來說意味着什麼。
於是她連忙代替秦牧然開口：
“好，我們馬上就過去！”
黎月代替秦牧然回答，門外的傭人倒也不意外。
“二位請快點，大老爺只有一盞茶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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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傭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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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門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黎月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垂眸握住秦牧然的手，“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父親。”
“我們的確應該見見他的。”
“去洗把臉，去主宅見他？”
秦牧然閉上眼睛沉默了許久，最後才緩慢地搖着輪椅去了洗手間。
黎月站在原地，看着男人離開的背影，沉沉地嘆了口氣。
關於秦牧然的父親秦再醒，黎月也曾經聽傭人們提起過。
據說，他最愛的，不是秦牧然的母親，而是另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和他在一起，被秦家人反對，最後女人含淚自殺。
心愛的人被家人逼死之後，秦再醒就瘋了。
他被關在精神病院十多年，等秦牧然成年了，才終於清醒。
清醒之後的秦再醒，沒有回到秦家，而是去了寺廟，做了一個喫齋唸佛的僧人。
而秦牧然……
他的母親其實是秦再醒的一個女傭。
因爲失去心愛的人，秦再醒有一段時間終日酗酒，於是醉酒後將秦牧然的母親當成了那個女人，才最後有了秦牧然。
這也是這麼多年來，秦牧然在秦家被人看不起，被秦衍寒嘲諷的原因。
如果不是秦牧然心性成熟堅定有魄力，又很有經商手段……秦家家主的位置，怎麼也輪不到他的。
只是，黎月沒想到，秦再醒這麼多年來，從來都沒有管過任何秦牧然的事情……
居然會在今天下山來見他們。
很快，秦牧然就洗漱完了。
他不但洗了臉，還將頭髮精心梳理了，髮絲乾淨地一絲不苟。
黎月抿脣看着秦牧然，心底感慨萬千。
雖然秦牧然一直說自己沒有父親，一直都不在乎這個父親。
可是他心底，多少還是在意他的吧?
黎月心情複雜地推着秦牧然去了秦家主宅。
主宅裏，坐在沙發上陪着秦老太太的，是個年過中年的男人。
他戴着帽子，整個人身上透着出家人特有的道骨仙風。
黎月恭謙地推着秦牧然進門，低聲地和中年人打了個招呼。
當她的視線接觸到男人的時候，黎月的瞳孔驟然放大了。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秦牧然的父親。
可這張臉……她似乎在哪裏見到過！
黎月眼底的震驚，全都被秦再醒看在了眼裏。
中年男人臉上倒是沒有多少的驚訝。
他淡淡地看了黎月一眼，“辛苦了。”
黎月連忙搖頭，“不辛苦。”
“秦再醒先生怎麼有空下山來看我？”
秦牧然坐在輪椅上，冷聲嘲諷，“您每天喫齋唸佛，怎麼還會在意俗世中的兒子？”
男人的話，讓秦再醒淡淡地勾脣笑了笑，“小施主，我修佛，是爲了給過世和還在世的親人祈福。”
“也爲你祈福了，你怎麼能說我不在乎你呢？”
“家裏的親人，我都在乎。”
“你在乎個屁！”
秦再醒的話，讓秦老太太冷哼一聲，直接敲着柺杖罵了起來：
“你眼裏心裏還是和二十多年前一樣，只有那個姓黃的女人！”
“那個黃子茹有什麼好的，至於你到了現在還放不下！”
秦老太太說出的這個名字，讓黎月整個人狠狠地頓住了。
黃子茹……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厲老太太死去的女兒，厲景川親姑姑的名字！
她呆滯地擡起頭看了一眼秦再醒。
這下，她也終於知道，爲什麼她剛剛覺得秦再醒長得眼熟了。
這男人……
不就是厲老太太曾經給她看過照片裏的……
黃子茹的男朋友嗎？
黎月覺得自己的腦子一瞬間就亂了。
厲老太太說，她的女兒是被凌家人害死的。
而秦家的傭人一直說的是，秦再醒的初戀，是被秦老太太逼死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