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臘月,家家戶戶已經開始提前準備起了年貨。
花家自也是要跟着早早準備着,而就在這最忙的時候,武秋濯的肚子有了反應。
範清遙抵達院子的時候,就看見哥哥和外祖父都是站在了院子裏。
在西涼,女子生孩子這種事情,男子是絕不能進去的。
範清遙心裏惦念着嫂子,也是不便跟哥哥和外祖多說什麼,點頭示意了一下,便是拎着藥箱子匆匆進了門。
此時的屋子裏,武秋濯正在荷嬤嬤的攙扶下,來回的走動着。
陶玉賢則是命人準備着熱水,更換好牀單被褥,見範清遙進了門,連忙將人叫了過來,“你嫂子這一胎有些歪,我提前就已經給他矯正過,但剛剛摸了摸效果並不算是太好,一會還需你幫忙照應一二。”
“外祖母放心,嫂子那邊交給我就是。”範清遙是沒生產過,但兩世學醫,這些書本上的東西早就是滾瓜爛熟了。
武秋濯那邊胎動的並不是很厲害,一兩個時辰纔會疼上一次。
陶玉賢不放心府裏做的喫食,親自出去監督了,不多時,荷嬤嬤便是親自端着一個托盤進了門,上面擺放着的都是武秋濯平日裏愛喫的。
等武秋濯喫完了,便是要繼續在地上走動。
一直持續到了晚上,武秋濯已經是疼得站不起來了。
範清遙知道差不多了,便是讓人將武秋濯扶去了牀榻上,擼着袖子將早已準備好的藥油抹在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以銀針先行將胎兒的位置固定出來,再是尋着胎兒的頭輕輕地往下推動着。
陶玉賢這邊也是不敢耽擱,一直都在查看着武秋濯下面的情況。
子時剛過,一聲嘹亮的啼哭終於響徹在了西郊府邸。
“嗚啊啊啊……嗚啊啊啊……!”
都是在外面凍到身體發麻的花豐寧,直接就是愣住了。
荷嬤嬤從裏面探出了頭,看着花豐寧笑着道,“恭喜大少爺,是個哥兒。”
花豐寧聽着這話漸漸回神,臉上卻是沒有半分初爲人父的笑容。
花耀庭一眼就是看出了自家孫子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母子平安就是大喜事,其他的事情你無需多想……”
話還沒說完,花豐寧忽然邁着大步就往屋子裏面衝了去。
產房裏的熱氣和血氣,順勢就是被花豐寧身上的涼氣給衝散了,範清遙和陶玉賢看着忽然進門的花豐寧都是一愣。
就在這個時候,花豐寧一把搶過擺在武秋濯臉邊的兒子,看着那襁褓裏的小東西,咬了咬牙就是舉起手,作勢就要往地上摔!
原本臉上還帶着笑容的武秋濯都是懵了,“相公,你這是要做什麼?”
花豐寧滿眼虧欠的看着妻子,“秋濯,就當是我花豐寧欠了你的,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這個孩子絕對不能要。”
武秋濯震驚地看着花豐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若是別人家有了後,還不知要如何的欣喜,可爲什麼她的孩子剛出生就要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給摔死?
本來生產就是虛弱,再經由這麼一嚇,武秋濯直接昏死了過去。
“老,老夫人,大奶奶出了好多血!”一旁的丫鬟嚇傻了。
原本想要去阻攔花豐寧的陶玉賢,只得轉身去查看武秋濯。
“花豐寧!你瘋了?”在外面聽見動靜的花耀庭大步進了產房,看着被高舉在半空中的重孫子,怒不可遏,一巴掌打在了花豐寧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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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原本鬧哄哄的產房,瞬時安靜了下來。
屋子裏面的丫鬟紛紛退了出去,連頭都是不敢擡。
花豐寧的半張臉瞬間腫脹不堪,可饒是如此,那高高舉起的手臂仍舊沒有落下。
這是他自己的骨肉,他如何不心疼?
可就算再怎麼疼,這個孩子也絕不能留下,不然花家必定引來大禍!
花耀庭見此,一把將孩子搶了過來,看向花豐寧道,“你跟我去書房。”
花豐寧看着祖父的背影,咬了咬牙沉默地跟了上去。
範清遙看向外祖母,“嫂子交給我就是。”
陶玉賢點了點頭,連淨手都是來不及,就這麼滿手鮮血的出了門。
範清遙仔細給武秋濯止了血,再是讓外面的丫鬟去燉了蔘湯。
屋子裏的血氣還未曾散去,一下下充斥着鼻息。
在西涼,甚至是在皇宮裏面,沒有大夫敢辨別男女,一旦查出,是要砍頭的死罪。
陶家醫術,涉及之廣,卻唯獨不交人辨別孩兒性別之法。
外祖母不會,但範清遙卻懂。
上一世,範清遙一心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更是希望能一舉得男爲百里榮澤傳宗接代,纔會學了這陶家的禁術。
所以若是範清遙想,早就會知道孩子的性別爲何。
她沒有如此做,就是想要一切順從天意,而她其實早就是想好了所謂的退路。
差不多一刻鐘後,武秋濯才幽幽睜開眼睛。
意識清醒的瞬間,她掙扎着就要起身,“孩子,我的孩子……”
範清遙一把將人按住,輕聲道,“嫂子別擔心,孩子被外祖父帶走了,哥哥被叫去書房了,外祖母也是在的。”
武秋濯的心其實還是放心不下的,但她下面的血纔剛止住,這樣的她連地都是下不去,又何談出門?
重重地倒回到了牀榻上,武秋濯只能無聲地流着淚。
自從她嫁進了花家後,家裏面的人待她都是極好的,相公對她也是恩愛有加,哪怕在她懷胎十月這段日子,也是始終陪在她的身邊,從來沒有過納妾的心思。
不過武秋濯倒是記得,隨着她的肚子愈發漸大,有好幾次深夜醒來,她都看見夫君坐在一旁發呆,當時的她只當他是歡喜的,可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她想錯了。
“嫂子委屈是應該的,若換成是我,我也會極力保住我的孩子。”範清遙拿出手帕,輕輕擦拭着武秋濯臉上的淚珠。
“清遙,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武秋濯無助地看向範清遙。
範清遙搖了搖頭,“嫂子沒有做過,哥哥也沒有做錯,錯的是那個永遠高高在上,卻從來都不承認自己有錯的那個人。”
武秋濯心臟一緊,這話說的難道是……
當今聖上?!
“想來嫂子也知道以前的花家經歷過什麼,那麼就應該明白,皇上對花家的猜忌有多深,如今花家能夠平穩度日,那是因爲哥哥雖是花家之後,卻與朝政無關。”
“這樣難道不好嗎?”武秋濯當然聽過花家的事情,但她以爲早就是塵埃落定了,而且她嫁給花豐寧,圖的是他這個人,從來沒想過要他飛黃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