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清遙勾了勾脣,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平穩度日,看着是好的,可如今的花家在那些爲了追隨花家征戰沙場,甚至是死在沙場上的將士們來說卻是不公平的。”
曾經那些奔赴戰場的將士們,爲的確實是保家衛國,但他們信中的信念卻是百年將門,稱之爲西涼守門神的花家。
打仗需要的是信念,而花家就是他們的信念。
後來花家遭受朝廷重創,那些跟隨花家的人也死的所剩無幾。
但是人都是延續的,那些追隨花家的人自也是有後人的,如今花家同樣有了後,後果又怎堪設想?
“那些人,未必就會再重新追隨花家。”武秋濯當然知道花家輝煌的時期,但她不相信在皇權的壓制下,真的有人敢自主追隨花家。
“那些人或許沒有這樣的心思,但就怕有人煽動他們有了這樣的心思,又或者,有人讓皇上誤以爲花家有了這樣的心思。”
武秋濯心口一沉,連呼吸都跟着緊了。
她是不懂得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但她也明白,皇權之下,若真的有人敢私自追崇,就是對皇權的不敬,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範清遙黑眸同樣陰沉得厲害着。
如今百里榮澤死咬着百里鳳鳴不放,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只怕不出三日,城內就會流言四起。
皇上本來就對花家疑心不減,屆時花家必定要再受重創!
“是我想的太簡單了,若當真是如此的話,就聽豐寧的吧……這個孩子……我就當沒生過……等到日後去了下面,我親自給他賠罪就是。”武秋濯緊緊抓着身下的被褥,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了這番話。
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如何能捨得?
可若真因爲這個孩子,牽連花家甚至是她孃家數百口人命,她如何擔待得起!
而且真的等到了那個時候,她的孩子能活嗎?
自也要跟着所有人陪葬!
顫抖到發涼的手,被一隻小手握緊,武秋濯睜開眼睛,就看見了範清遙那張美麗且總是讓人心安的臉蛋。
“那是我的小侄子,就算嫂子捨得,我也是捨不得的。”
“可,可是……”
“嫂子放心,這個孩子既是生下來了,我便一定會想辦法讓他健康的長大,只是這些話還希望嫂子暫且不要跟任何人說,等一切水到渠成了,嫂子再好好跟哥哥談談也不遲。”
範清遙今年纔多大?
十幾歲的年紀,其他的閨閣小姐怕是還在撲蝴蝶吧。
無秋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這麼鬼使神差的點頭答應了,明明她知道範清遙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可這話從範清遙的嘴裏說出來,就是莫名的讓人信服。
範清遙出了哥哥的院子,便是去了外祖的書房。
深夜時分,外祖的書房燈火通明。
範清遙站在外面,透過模糊的窗櫺,隱約能夠看見外祖的暴怒,哥哥的爭執以及外祖母的無奈。
她沒有進去,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外面看着。
書房裏面,爭吵不聲不斷。
“啊嗚嗚嗚……”
孩子一聲明亮的哭聲,打斷了讓人煩躁的爭吵聲。
孩子是小,但卻是最有靈性的,或許他也同樣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他並沒有那麼多的善意,於襁褓之中哭的是那樣的委屈。
花耀庭身心俱疲地坐在了太師椅上,看着襁褓裏那小小的人兒,嘆了口氣道,“此事無需你管,交給我就是了。”
花豐寧想要說什麼,可看着祖父那滄桑的面容,到底沉默了下去。
書房外,範清遙伴隨着嬰兒的啼哭聲,轉身離去。
院子裏的踏雪似也察覺到了府裏的不安,瞧着範清遙走了進來,馬上就是湊了上去,不停地用自己那毛茸茸的大腦袋,一下下蹭着範清遙的小腿。
範清遙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直接回到了屋子裏。
點亮燭臺,提筆寫信。
孩子既然已經出生了,便等不得了,只有主動出擊,纔不會真的被牽制,但皇上在深宮之中,想要看見皇上總是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但此事又不能真的再把其他人拖下水了。
範清遙思來想去,只能讓百里鳳鳴先跟皇后娘娘知會一聲,再是通過皇后娘娘的手進宮求見。
寫好了信,範清遙纔是摸了摸踏雪的頭,“去送信吧,府裏一定會沒事的。”
踏雪又是蹭了蹭範清遙的掌心,這纔是轉頭走了出去。
沒想到等踏雪回來的時候,便是帶回了百里鳳鳴的回信。
只是明日上午,皇上下了朝堂要去鳳儀宮用午膳,所以範清遙就是想要進宮,也要等到下去。
範清遙靜默地看着手中的回信,半晌扔進了燭臺之中。
明日下午……
應該是來得及的。
前院那邊傳來了動靜,是花豐寧回到了院子。
根本沒有任何睡意的無秋濯看着夫君進了門,明明都是已經告訴自己不要委屈的,可那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着。
花豐寧靜默地站在原地半晌,忽然走過去將妻子抱在了懷裏。
這一刻,無論是無秋濯還是花豐寧,都是疲憊的說不出一個字。
院子裏的燈火,直到將將天亮才熄滅了。
一直站在書房窗邊的陶玉賢,見孫子院子裏的燈火滅了,纔回頭看向椅子上的夫君,“你真的想好了?”
花耀庭點了點頭,“以前不捨得是因爲不甘心,總想着等日後新帝登基,花家還能重新爲國效力,現在的朝堂早就是烏煙瘴氣一片了,早些退下來也好。”
“現在你就甘心了?”陶玉賢太瞭解自己的夫君了,爲國爲民了一輩子,哪怕是頂着皇上的猜忌也要站在朝堂上,爲的還不是守護住西涼這一片的山河。
“不甘心也要甘心了,重孫子都是有了,也是時候該去鄉下享清福了。”花耀庭扯了扯脣角,說是笑卻比哭還難看。
只要他離開主城告老還鄉,如同上一次一樣,花家就會徹底泯滅於朝堂,如此就算是花家有後了,皇上也定是能夠容忍的。
陶玉賢能夠看得出夫君不捨的眼神,想當初在鄉下的時候,夫君整日愁眉不展,茶飯不思的樣子,她哪怕到現在都是能夠想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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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
“沒有什麼不然,睡吧,等我今日下了朝就主動跟皇上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