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煙上車，問，“怎麼回事？”
楊義在前面答：“剛來的路上接到李祕書電話，說夫人腦子又犯糊塗了，非說要見你，誰勸都不聽。”
“李祕書打電話？”
“前陣子夫人身體不舒服，老闆就讓她回去照顧，這次突然發病她正陪着身邊。”
池煙“哦”了一聲。
她習慣性坐進後座，此時和煜辰並排，兩人呼吸在微微起伏，莫名有些不自在，心中暗暗後悔剛纔應該坐副駕駛。
煜辰沉冷的聲線響起，“醫生也過去了，你去看看，如果沒什麼事，就讓楊義先送你回來。離婚的事，再約時間。”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
他們趕到山莊的時候，煜夫人正被一圈人圍着，坐在花園的亭子裏捏着紙巾抽泣，柔柔弱弱不似往日半點貴婦人模樣，嚇了他們一跳。
李絳雪看見煜辰，立刻欣喜地迎上來，隨後看見身後的池煙，面色瞬間僵了幾分，勉強笑着打了個招呼。
煜辰越過她疾步上前，“媽，什麼事？”
煜夫人擡眼，歪着頭看了他幾秒，開口道：“你爲什麼叫我媽？”
此言一出，衆人驚出冷汗。
煜辰皺眉，“媽，你不認得我了？”
煜夫人忙揮手，“別亂叫別亂叫，你不是我女兒朋友的丈夫嗎？”
煜辰轉頭看顧醫生，“檢查了？”
顧醫生點頭，“身體檢查了沒什麼問題，還是大腦的事，她應該又發生人格錯亂了，只能等自己好，發病的時候儘量別刺激她。”
這病雖說詭譎怪異，但現場的人都經歷過，心知並不危險，便鬆了一口氣，只是不知道煜夫人這次又把自己當成了誰。
池煙走過去輕聲問，“誰是你女兒？”
煜夫人看見她，拍着胸膛連連吐氣，像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放下，而後露出好笑的神情，“乖女兒，不是你麼？剛我說要見你，他們還推三阻四的，嚇得我以爲你出了什麼事。咦，你帶朋友回家做客啊，吳媽，趕緊做幾個好菜，別怠慢了客人。”
煜辰歪着頭，“這回變成誰了？”
池煙直起身，“很明顯，我媽。”
楊義奇怪地問，“夫人應該沒見過池伯母，這也能變？”
池煙沉吟了一下，“能的。別說沒見過，電視劇、書裏的，或是虛擬的形象都有實際案例。”
顧醫生也點頭，“人的想象力豐富，大腦一旦橫生枝節固化了某些神經元連接，便會形成通路，反過來又自我合理化大腦形成的邏輯。”
煜辰皺眉重複，“女兒朋友的丈夫？”
池煙有些忍俊不禁，低聲說：“我朋友挺多的，不知媽給你安排了誰當老婆。”
煜夫人起身催着大家進屋，轉頭熱情地對李絳雪說：“你和你丈夫今晚就住這，我給你安排一樓客房，別客氣啊，把這裏當家一樣。”
李絳雪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衆人愣住。
這是把煜辰和李絳雪湊成一對了。
池煙瞥了一眼煜辰，他的臉有些黑，心中發笑，正想擠兌幾句，就被煜夫人拉着親親熱熱往屋裏走，“煙煙啊，我給你房間擺了幾盆花，走，帶你去看看。”
池煙轉頭，見煜辰無奈搖頭，默默跟着後面往裏走。
上了二樓煜辰的房間，煜夫人見煜辰還跟在後面，有些不悅，“小夥子，雖說你是煙煙的客人，我也得批評批評你，女孩子的房間，你隨隨便便跟進來很不禮貌。”
煜辰無語地看着自己母親。
池煙“噗呲”笑出了聲，一本正經地說：“媽批評得對，你和你老婆的房間在一樓客房，別記錯了，不然被老婆懲罰睡在地上那可大大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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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辰歪頭看她，眼睛裏閃着細碎的光。
她“砰”一聲，把門關上。
廚房裏，李絳雪面帶微笑準備晚餐，心中卻呯呯直跳。
她意識到，老天終於把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了自己面前。
元慕飛的倒臺讓她大失所望，沒想到提前告知他還是中了計。這兩個月，煜辰也基本不在公司出現，她苦於見不到他，正好煜辰讓她回山莊照顧煜夫人，她二話不說就回來了。
至少煜夫人這條線還是有希望。
果然，這段時間在她有意無意的暗示下，煜夫人一糊塗，把她和煜辰當成了夫妻。
事實證明，循序漸進的法子太慢了，再拖下去只怕夜長夢多。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她倒了三杯橙汁，又倒了一杯藥酒，從口袋偷偷摸出一個小玻璃瓶，往藥酒的杯子裏滴了幾滴。
山莊的人都知道，這個藥酒是煜夫人特意請老師傅爲煜辰調養的，除了他，絕不會有其他人喝。
她端着托盤走進了餐廳。
晚餐吃了很久，煜夫人興致勃勃拉着池煙抱怨，說最近腦子不好，自己女兒的事情都沒什麼印象，追問池煙以前成長過程中各種事，上學啊，工作啊，最開心的事是什麼啊，被人欺負時怎麼辦啊……
池煙把這次見面當做與煜夫人的最後離別，發自內心地溝通，細細講述以前自己的一些事，有的時候哈哈大笑，有的時候紅了眼眶，彷彿一對真正的母女在拉家常。
煜辰坐在旁邊聽着，出其的安靜。
李絳雪進進出出好幾次，煜辰面前的藥酒一直沒動，她有些着急，故作輕鬆地道：“哥哥，你今天不想喝這藥酒嗎？要不要我去給你換點別的。”
“不用。”煜辰淡聲。
他拿起杯子正準備喝，煜夫人突然攔住他，“弄錯了！藥酒是我女兒喝的，這是我特意請老師傅爲她調製的，你這個小夥子，真是不懂事。”
她說着起身拿下煜辰手中的杯子，遞給池煙，“女兒，這是你愛喝的。你這都交的什麼朋友，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
又嫌棄地瞥了眼煜辰，嘟囔道：“帥倒是挺帥，可惜腦子有點不靈。”
池煙忍住笑，接過杯子埋頭一口一口品咂，酒味不濃，還帶點果香，她表現出一副很愉悅的樣子，煜辰黑着臉，拿眼神睨她。
李絳雪瞪眼看着眼前一幕，整個人呆若木雞。
好半天，她勉強回過神，自我安慰沒關係來得及，只要按照煜夫人的安排，今晚和煜辰能同處一個房間，那就還有機會！
池煙掩嘴打了個哈欠。
煜夫人關心地說：“乖女兒，你累了吧，早點上樓休息，今晚睡個好覺。”
池煙心情很好，“好的，媽，今晚我一個人睡張大牀，肯定能睡個好覺。”
她掃了一眼挽着胳膊擰着眉頭的男人，又低低補了一句，“至少不用睡地上。”
煜辰聞言擡頭朝她看來，她腰身一扭，施施然朝樓上走去。
“咦，煜辰，你怎麼不上去？小夫妻吵架了不成？”
煜夫人突然道。
在場的人一愣，目光同時投向她。
只見煜夫人神色自若，像什麼都沒發生過般吩咐，“絳雪，明天讓廚房燉鍋老雞湯，多放點枸杞，該給煜辰進進補了。”
煜夫人突然好了。
池煙臉頓時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