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範清遙的話音落下。
霎時間,整個裏屋寂靜的彷彿連呼吸聲都是沒有了的。
三個小女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
一旦上了戰場那就是爲花家立功爲國家爭榮!
如此說來的話……
他們的父親就是快要回來了!
範清遙看着那三張稚嫩臉上的期盼笑容,舌尖都是咬出了血的。
若事情當真如她們想的那樣就好了。
花家出事後她隱忍蟄伏瞭如此之久,卻還是沒能讓那個男人鬆口放回哥哥。
很明顯,他還在忌憚着花家一脈。
既如此,又怎麼可能讓舅舅們立功?
說白了,此番前往鮮卑根本就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
範清遙捏緊袖子裏的雙手,青筋於手背砰砰直跳,悲憤的情緒在心中排山倒海,卻終是被她生生地嚥了回去。
她兩世爲人,不會被輕易擊垮。
但是面前的這些姊妹們卻是經不得如此風浪的。
若是心散了,只怕這花家就真的是要跟着散了。
笑顏忽然就是站起了身子,滿臉喜色地道,“如此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我現在就去告訴孃親!”
“站住!”範清遙直接冷聲出口。
笑顏一下子就是愣在了門口。
就是連還坐在椅子上的天諭和暮煙都是給嚇了一跳的。
“三姐,你這是怎麼了?”暮煙擔心地問着。
範清遙壓着心裏滔天的恨意,忍着周身刻骨的冷意,起身將笑顏拉了回來。
“咱們花家現在是多事之秋自是要一切低調,皇上還不曾外宣,若是現在咱們花家就上下露出喜色,不知還要惹來怎樣的非議。”
舅娘們是婦道人家不假,可到底是將門兒媳。
此番她或許能瞞得過面前的妹妹們,卻未必真的就是能夠瞞得住舅娘們。
花家一旦自亂陣腳,只會讓那個男人更加堅定剷除花家男兒的心思。
天諭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家的三姐,才笑着轉頭看向暮煙和笑顏,“三姐姐說得對,咱們現在得低調,我倒是覺得咱們一起守着這個祕密也是不錯的,到時候也可以給孃親一個驚喜。”
笑顏仔細地想了想,也覺得是不錯的。
只要是一想着跟好姐妹共同守護着一個祕密,她的心裏就甜的不行。
“我也是很久沒有看見孃親的笑容了。”年紀最小的暮煙也是點了點頭的,雖然她真的是很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孃親,可是一想到能夠給孃親一個驚喜,她也是願意保密的。
範清遙看着幾個一心想要分享喜悅的妹妹,心裏五味陳雜。
晃動的燭光照亮在幾個人的面頰上,卻是暖不進範清遙那雙冰涼入骨的眸。
她們如此的相信着她。
可是她卻在騙着她們。
是她對不起她們的信任,可也只有這樣才能先行保住哥哥。
剛巧此時,前去和碩郡王府的凝涵推門走了進來。
面對着屋子裏那一張張喜色的臉龐,都是愣住了。
範清遙則是直接道,“跑去哪裏廝混了,竟是纔回來?”
凝涵反應也是快的,趕緊就是走到小姐身邊壓低聲音道,“小姐,和碩郡王親口所說,皇上定下五日,但據太子派人祕報,三日後七皇子將帶人出城,若是按照路程所算,只怕明日……邊疆就會派人押送花家人上路了。”
凝涵說這番話的時候都是梗嚥了的。
範清遙漆黑的眸凜風呼嘯,直接將凝涵的眼淚生生又是給逼了回去的。
不能哭。
絕不能讓其他人察覺到異常!
哪怕……
此刻的她早已繃緊着全身,雙目抖動,冰涼的冷意凍得她連四肢都是失去了知覺。
那個男人心裏很清楚,一心想要保全哥哥的她早晚都是能夠湊齊銀子的。
可早晚只一字之差,其中的意義將天壤之別。
一旦她送遲了銀子,那麼她就會有主動變爲被動,徹底被那個男人牽着鼻子走。
好。
真的很好!
笑顏見凝涵臉色不好,就是關心地詢問着,“三妹妹,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眼中燃燒着滔天怒火的範清遙瞬間冷靜了下來,轉身才是道,“此番只有舅舅們有前往鮮卑的資格,按理來說哥哥還是要被迫留在邊疆的,不過好在如今國庫虛空,皇上答應我只要湊齊軍餉,就算是哥哥戴罪立功得以回主城。”
三個小女兒聽着這話,心中更是驚喜陣陣的。
這麼說很快她們一家就是可以團聚了!
笑顏和暮煙忙着高興,倒是天諭看向範清遙又問,“花家現在的鋪子已經是……三姐姐打算如何湊齊軍餉?”
“所以我需要你們的幫助。”範清遙起身,將面前幾個姊妹冰涼的手攏在一起。
溫熱論有云,溫邪上受,首先犯上,逆傳心包。
遇事跟得病一樣,越是危險的病患越是不會第一時間致命。
需問病處方,對症下藥,方可藥到病除。
這場仗必須打,卻也不是她一個人就能夠抵抗的。
所以她需要有人站在她的身邊,與她一起負重前行。
笑顏和暮煙雙眼泛着迷茫。
天諭氣的擡手在她們的後背上一人拍了一巴掌,“湊齊軍餉大哥就是能回來了,難道你們不想要大哥回來?”
笑顏想也沒想的就是道,“自然是想的!”
暮煙不自信地呢喃着,“我,我只是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
“就算舅舅們和哥哥回來了,以現在皇上對花家的忌憚,只怕花家的男兒也是要寸步難行如履薄冰的,你們都是花家的女兒,就該懂得女兒並不比男兒差什麼,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沒有時間再軟弱如泥,我們只有負重前行才能撐起這個家!”
以前在花家的時候,她就是已經開始挖掘暮煙,天諭和笑顏的長處了,更是給了她們大把的時間讓她們去發揮長處更熟練長處。
現在,也終是到了用武之地了。
看着自家三姐那篤定的神色,幾個小女兒堆滿雙眼的驚慌,都是漸漸消失了的。
三姐說的沒錯,從小到大都是父親哥哥和孃親保護着她們。
這一次,也是輪到她們來保護其他人了。
三姐可以,她們就是同樣可以的。
只要有三姐在,她們的主心骨就不會斷。
燭光下,幾個小女兒的眼中均是露出了堅毅的光芒。
身上的稚嫩在這一刻悄無聲息地褪下,剩下的則是那一顆顆想要保護家人的心。
範清遙知道,自己的第一步總算是告捷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要想辦法先賺到三百萬的軍餉了。
這三百萬的軍餉她不但要賺得及時,更是要交出的漂亮。
如此才能讓那個男人再無任何反悔耍詐的餘地。
也正是如此才能夠真正的保全哥哥平安歸來。
沉吟了片刻,範清遙纔是看向面前的妹妹們,“暮煙你明日如常去青囊齋,找月落一起去城中各家的藥鋪查看一番,將所有貨物的品級和數量都打探一番,越是仔細越好。”
“是,三姐。”
“笑顏你明日跟天諭去一趟蘇家,仔細跟蘇家小少爺詢問一下各城池的藥品價格,讓鵬鯨明日傍晚前,把所有城池藥品跟主城的差價寫一份詳細的賬單給我。”
“三妹放心就是。”
等範清遙仔細地交代好了之後,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情了。
幾個小女兒歡喜地出了門,滿心期待地迎接着明天。
範清遙算計着心裏的事情毫無半分睏意,當即挑燈磨墨,落筆寫信。
凝涵心疼的眼睛發紅,梗嚥着道,“小姐爲何要隱瞞其他小姐們?”
若是說出來就會有人分擔,她家的小姐也就無需一個人扛得如此疲憊了。
範清遙握緊在手中的筆繼續往宣紙上落着,“經歷風雨的時候都是疼的,唯等到疼痛褪去才能領悟真正的堅強。”
所謂的長大,沒有捷徑。
只要她們叫她一聲三姐,她就會扶着她們一路前行,爲她們擋去風雨。
所謂的疼,她一個人受着足以。
半晌,範清遙將寫好的信小心塞在了凝涵的手中。
“告訴範昭明日陪我出去一趟,順便將這封信交給範昭,讓範昭找幾個辦事穩妥的弟兄守好這些府邸,你再是找個幾個臉生的小廝親去信上那些府邸附近的茶樓,大肆宣揚花家曾經戰鮮卑的事蹟,記得告知範昭,無論這些府邸有什麼風吹草動,均讓手下統統記下一字不漏。”
此番七皇子帶人抵禦鮮卑,自是會挑選武將爲出征的副將。
主城所有的武將以前都是外祖的門下徒,只是在經歷過上次的事情後,真正信得過的究竟有幾人就未可知了。
她必須要趕在大軍出發前找到還對外祖報以忠心之人,如此才能更好的往鮮卑戰場上伸手。
這一夜,範清遙想了很多,天色剛微亮她就是讓許嬤嬤進門伺候了洗漱。
一炷香後,吩咐好手下的範昭親自牽着馬車等在了府門口。
待主子上了馬車,範昭纔是問,“主子這是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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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清遙敲了敲手中厚重的賬本,聲音漸冷,“花家藥鋪。”
蟄伏了這麼久,隱忍了這麼久,也是該去看看花家的那些鋪子了。
更是時候去會一會那些花家藥鋪的掌櫃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