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煙落荒而逃。
她向來不是來回反覆的人,這麼多年的自我疏導,讓她早已學會,深思熟慮決定了的事,絕不能被一時心態和情感影響。
就像當年傅澤剛進大學,對她展開猛烈攻勢的那一整年,她無數次拒絕後,終於心軟,可換來的結果,是傅澤母親跪在她面前,用最柔軟的態度,說的最戳她心的話。
“你們背景差別太大,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以後不會幸福的。”
“是你給了他機會。”
“你讓他一時糊塗了。”
如今,她和煜辰之間橫亙着太多東西:利益交織的謊言,情慾與愛的混淆,階層背景的差異,還有他造成的,她無法忽略的傷害……
她已經無法完全信任他,應該說,一直就沒有完全信任過,以前沒有,未來更看不到。
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承擔不了那麼多無法確定的事,就膽小好了,就怯懦好了,這麼多年,她活在許多不堪回首的日子裏太久,好不容易生活慢慢出現曙光,她不想在未來,因爲可以預見的結果,她和煜辰連曾經發生的美好,她都不敢回想。
不堪回首的日子,不敢有了。
她以爲自己足夠堅定。
但煜辰的異常執着,還是讓她差點繳械投降。
她只能隨意抓住一點由頭,用憤怒的方式,強化自己,壓抑心頭瘋狂蔓涌的衝動,不讓自己流露出一點點的猶豫。
他眼裏的黯然,她根本不敢看。
會心軟。
心軟是沒有好下場的。
晚上,她抱着沈君,喃喃說着自己的掙扎。
沈君嘆息,“感情的事,誰也沒有辦法給你建議,你既然承諾了人家再想一想,他既然在等你,你就好好想想,想清楚,有了結論,不管是什麼樣,就不後悔,就一往無前。”
池煙怔然許久。
好不容易收拾心情,她換了張臉問:“週末這兩天我沒去醫院,半夏怎麼樣了?”
“她情緒穩定了許多,只是不提成峯,我也摸不準她究竟怎麼樣想的,我問了念喬認識的人,說成峯和英總在外面考察項目,一時半會回不來。成峯竟然是個這麼狠的人,我真的萬萬沒有想到。”
池煙幽嘆,“因爲他,我對人的認知崩潰,都想找人做心理輔導,何況半夏,她隱忍不發,反而容易出問題。”
.
第二天上班,池煙坐在辦公室發了半天呆,才突然想起翟飛的事,她忙給他打電話,說下午五點多去學校接他,幫他完成願望。
翟飛在電話裏不可思議地追問。
她笑着安撫,“你就打扮精神點,到時跟我走好了。”
她猶豫片刻,又給元慕飛打電話,“慕飛,今天借你車用一下,我接送個人。”
元慕飛說:“好,我在公司,車在大廈停車場,你來拿鑰匙直接開走。”
“行,我中午去拿。”
掛完電話,她點開煜辰的微信,無意識盯着看,猛然間感覺自己有點魔怔,立刻關了,把手機扔到一旁。
中午休息,池煙走五分鐘就到了元慕飛新公司的大廈,根據元慕飛發的信息找到二十八層,是一家叫“山世界”的諮詢公司。
前臺笑吟吟領她進去,公司空間比較寬敞,沒幾個人,看上去有些空空蕩蕩,她進入總經理辦公室,元慕飛正在打電話。
他跟她點頭示意了一下。
池煙微笑,在沙發旁坐着等待。
他簡短給了幾個指定,就掛了電話走過來,把鑰匙遞給她,“這車你開過幾次,不過我還是得問問你,要不要我給你當司機?”
池煙笑着搖頭,“不用,你去不方便。”
元慕飛沒再說什麼,給她倒茶。
“慕飛,新公司看上去不錯,你現在的狀態也很好,我期待你東山再起。”
元慕飛笑了,把沏好的茶杯輕輕推到她面前,“慢慢來,肯定會的,到時候你就是見證者。”
半糖言情小說 https://power-veg.com/
![]() |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有人在尖聲怒罵,池煙轉頭隔着玻璃窗往外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正齜牙咧嘴,長相有幾分姿色,但掩飾不住的蒼老和憤怒的表情讓她有些猙獰。
旁邊有兩三個人拉她,她一邊尖叫一邊瘋狂砸東西。
池煙見元慕飛波瀾不驚,並不理會的樣子,擔心地問:“你不去看看嗎?她是誰啊?”
元慕飛垂着眼,抿了口茶,“我那個後媽。”
池煙微微驚訝,“她爲什麼來鬧事?”
元慕飛神情淡淡的,但眼裏有掩飾不住的嫌惡,“元氏破產,她和我那個弟弟股權佔比不少,要負連帶責任,不僅身家全賠進去,還背上了鉅額債務。現在日子不好過,見我手裏還有些錢,說是我父親的,要來分錢。”
正說着,外面員工沒攔住,元夫人衝了進來。
她一見元慕飛,就指着他怒吼,“元慕飛!狼子野心的東西,這叫沒錢?沒錢能租這麼大寫字樓?我們孤兒寡母現在連房子都是租的,你趕快把錢交出來!那是你爸的錢,我和元明浩都有份!”
元慕飛對着衝進來的兩名員工做了個手勢,示意沒事,才側頭對元夫人說:“你隔三差五來鬧一回,真的一點臉面都不要了嗎?”
元夫人尖叫,“活路都沒有了,還要什麼臉面!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對不對?故意假裝被踢下總經理的位置,帶着股權變現走人,騙我兒子攬下這個爛攤子,害得我們母子這個下場!這麼多年,你一定恨我吧?恨我搶了你母親的位置,恨我害死了她?你可真厲害,在家裏裝成一副孝順忠誠的模樣,我們都被你騙了!”
元慕飛表情冰冷,“我爲什麼被搶走總經理的位置,你最好回去問問你寶貝兒子。我念在你曾經是一家人的份上,容忍了你這麼久,你要再這麼鬧下去,我就報警了。”
“報警?你敢說報警?你個沒良心的東西,當初怎麼不死在那個醫院!跟你那不中用的媽一樣,怎麼不去死!”
元夫人罵得口無遮攔,已經純粹是情緒的宣泄。
這一句實在太狠毒,池煙擔心地去看元慕飛,生怕他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事來。
元慕飛卻只是微微垂下頭,聲音平淡無波,“錢不會給你,你下次再來,我一定報警,我不舉報你,我舉報你寶貝兒子開設地下賭場。”
元夫人驚恐地瞪大眼睛,“你,你怎麼知道?你不可能知道!”
元慕飛對兩名站在門口的員工說,“把她趕出去,下次再來,直接報警。”
元夫人被帶出門的時候,突然轉頭,“是你!都是你的陰謀!你害元氏破產!你害死了你爸!啊——”
她的聲音帶着難以置信和驚怖,消失在門外。
房間安靜了下來,元慕飛的眼睛緩緩閉上。
過了片刻,見他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復了些,池煙才柔聲開口:“慕飛,她說的那些話你別往心裏去,那是憤怒狀態下的胡言亂語,你不要受她影響。”
元慕飛睜開眼睛看她,忽然笑了。
“你說她罵我和我媽的那些?”
“從小到大,她一生氣就這樣罵。”
“我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