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週末。
姜鈺琪沒辦法再拖延回家的事，只能硬着頭皮準備一番，週六中午帶着默默回了姜家老宅。
“我們今天要在那裏呆很久嗎？”默默在車上已經有些不自在。
姜家對他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還有從未謀面的兩位老人，更是讓他想想就覺得無所適從。
“喫完中飯，我們休息一會兒就可以回家了，”姜鈺琪的口氣盡可能顯得輕鬆些，“但是我保證你會喜歡那裏的。”
嘴上雖然這麼安慰默默，但姜鈺琪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
她從小與爺爺奶奶的關係不錯，書畫更是由奶奶親自啓蒙，但是今天回家的原因令她窒息。
姜鈺琪很清楚，兩位老人想探究的是什麼，不然不會專門讓她把默默一起帶回去。
車子在姜家停下，默默忐忑地跟在姜鈺琪身後，想要牽一下她的手，又不好意思伸手。
姜家的院子不大，卻很有年代感，那一棟故事氣息濃厚的老宅，猶如每一處都是值得探尋考究的祕寶。
原本有些侷促的默默，目光很快就被院子裏的一個物件吸引。
“這個雕塑好漂亮！好像……好像是一個動物？”
那是一個有些年份的石雕，姜鈺琪記得，是奶奶在國外旅遊的時候發現的，然後重金帶回來的。
“你很有眼光嘛！”
姜鈺琪不吝讚美，這個孩子年紀雖小，對藝術的眼光倒是十分獨到。
“這是上古的一個神獸，傳說能夠鎮宅保平安，所以太婆把它放在這裏。”
“太婆？”默默迷茫擡頭。
姜鈺琪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向孩子介紹過複雜的親屬關係，正要開口，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溫和慈愛的聲音。
“什麼太婆不太婆的，把我叫的這麼老幹什麼？”
“奶奶。”
姜鈺琪笑着轉身，老太太逆光而立，周身的一圈光暈襯得那慈眉善目更加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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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默默陌生而侷促的目光，姜奶奶並沒有在意，緩緩上前，“你好，默默，我們雖然沒有見過，但我已經聽說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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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微微張了張嘴，這就是“太婆”嗎？
以前跟媽媽回外婆家，每次外婆表面上對他很好，但是從來不會這麼親切，說話的聲音也不是這樣溫溫柔柔的。
姜鈺琪沒有強迫默默叫自己媽媽，自然也不想強行讓默默叫人，只好歉意地朝奶奶笑了笑，“這孩子可能還是有些生疏。”
“沒關係的，”姜奶奶擺擺手，“慢慢來就好。”
聞言，姜鈺琪和默默兩人都好像鬆了口氣，這種不刻意的氛圍，令他們倆都覺得放下了來時的包袱。
“琪琪來了？那個小傢伙也來了嗎？”
樹蔭下，姜爺爺的褲腳高高挽起，腳踝上還沾着些泥，鶴髮童顏的容光好似老頑童。
“爺爺又在擺弄花呢？”姜鈺琪信步過去，“院裏那棵山茶上次看着病殃殃的，現在怎麼樣了？”
姜爺爺撇了撇嘴，“誰要伺候那祖宗，我現在已經種上更好玩的了。”
一聽到“好玩”，默默孩子的天性立刻被調動，不由自主跟着他往院子裏頭走去。
靠牆的一片土是新翻的，旁邊的地裏已經種上了一些秧苗，有些甚至已經結了些小果實。
“這是什麼？”默默蹲在小苗邊，認真地辨認了許久，還是猜不到那小果子是什麼。
姜爺爺神神祕祕地在他旁邊蹲下，“你想知道嗎？”
“是的！”默默迫切地點點頭。
姜爺爺回頭看了看姜鈺琪和姜奶奶，小聲湊到他耳邊，“那我就告訴你一個人吧，你不許告訴別人。”
看着二人竊竊私語，還有默默臉上漸漸展現的笑容，姜鈺琪有些哭笑不得，她小時候就是被爺爺這麼寵大的，現在爺爺又要寵她的孩子了。
姜家在京市地位並不算顯赫，但是祖上有些來頭，到了姜爺爺這一代，並沒有刻意追求過財富與家世，反倒是和書香門第出身的姜奶奶鸞鳳和鳴了幾十年。
正是這種寬鬆的氛圍，讓姜鈺琪從小就無憂無慮地浸泡在關愛中，自由自在長大，以至於她看到默默的謹小慎微，纔會覺得難以理解和難過。
“讓他們爺孫倆玩兒吧，咱們別在太陽下頭站着了。”姜奶奶小聲招呼，帶着孫女往一旁的涼亭坐下。
二人獨處時，姜鈺琪還是不自主地有些尷尬，果然片刻奶奶就開口了。
“肚子裏的孩子，也有六個多月了吧？”
“是的，”姜鈺琪微笑，“產檢一切都很正常，預約的也是最好的私家醫院。”
姜奶奶皺眉笑了笑，“這些我都不擔心，琪琪，你知道奶奶想問的是什麼。”
姜鈺琪無聲地嘆了口氣，她當然知道。
她也不是孩子了，自己的生活還要讓老人跟着操心，她也覺得很愧疚無奈。
“奶奶，相信我，我能自己處理好這些事的，”她帶着些保證的意味，鄭重地看向奶奶，“這些日子，默默和我相處的也不錯，以後會越來越好。”
“這一點我不否認，你從小就是個獨立自主的孩子，”姜奶奶的聲色依然是和緩，“但是，默默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你徵詢過他的意見嗎？”
姜鈺琪沉默不語。
“如果你肚子裏沒有這個小生命，奶奶也不想勸你，但你不覺得，它就是你與庭驍割不斷地紐帶嗎？”
姜鈺琪不能否認，當初她可以選擇不要這個孩子，可是她最後還是留下了。
捫心自問，她很難否認自己對這個孩子，以及盛庭驍沒有牽掛。
包括盛庭驍近來的一些舉動，她並非感受不到他的示好，只是她沒有勇氣再去嘗試，也不想再把人生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
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比較好。
“奶奶，這件事我會慎重考慮，”姜鈺琪深深吸了口氣，“但是不論我做出什麼決定，都請你們尊重和相信我。”
一想到之前她在國外經歷了那樣的波折，姜奶奶心頭就一陣心疼，拉住她的手安慰，“琪琪，你永遠都是奶奶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