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煙在辦公室低頭看書時，有人敲門進來。
她擡頭，是那個男清潔工。
他今天換了身休閒衣服，比前兩次看着稍稍乾淨些，頭髮依舊長，垂下來幾乎擋住半張臉。
他站在門口沒說話。
池煙起身，“你好，有什麼事嗎？”
清潔工擡頭四處望了望，打量了下辦公室的環境，“這裏怎麼樣？”
這件小辦公室是臨時清理出來，以前主要放雜物，池煙雖然自己打掃了一遍，但仍有點陳年的朽味，她跟前臺小安提過一嘴，此刻看見他，便猜測是小安安排來清理的。
她從辦公桌後繞出來，指着屋頂的一角說：“你看，主要問題出在那，有點發黴，你聞聞是不是有味？”
清潔工擡頭觀察，“估計是漏過雨，我下次弄點pvc膠來，把縫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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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煙笑道：“那辛苦你了。”
問題解決，他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池煙問：“還有什麼問題？”
他掃了一眼她的額頭。
“我後來想了一下，你頭上的傷，是我梯子撞的吧？”
紗布已經拿掉了，傷口處還剩一大塊青綠的印子，醫生說過還得要一段時間才能散，反正不疼不癢，池煙也沒當回事了。
見他已經知曉，她也不隱瞞，不在意地說：“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也怪我反應太慢，居然不知道躲。”
“我賠償你。”他說。
池煙揮手笑着說，“不用，一點小傷，這幾天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你這種傷口，好了以後可能會留點疤。”他語氣有些歉意。
“留疤？不會吧，就一個小傷口啊！”
池煙被他說得驚了一下，後來想他哪懂這些，可能害怕想得過於嚴重，便安慰說：“你真不用介意，就算留疤也沒事，這個地方不明顯，反正藏在頭髮裏。”
清潔工聲音不大，但語氣比較篤定，“我沒想到撞得這麼重，我介紹你去一家整形醫院，儘量讓疤痕淺一點。”
他這副煞有介事的模樣，讓池煙瞬間有些苦笑不得，正欲拒絕，門口響起招呼聲。
“池老師！”
鄭傑站在門口客氣微笑。
池煙轉頭對清潔工說：“好，如果真的有疤，我去你介紹的整形醫院就是。我這兒來了客人，先不跟你說了。”
清潔工點頭，“那說定了，你忙。”
他轉身走了出去。
鄭傑坐下，拿出一個筆記本。
“不好意思啊，池老師，我正好在這附近辦事，就直接過來了，還好你在。這是我的記事本，最近一年的事情都在裏面。”
池煙遲疑，“方便看嗎？”
鄭傑笑，“這不是日記，就記錄每天發生的一些瑣碎事情，沒什麼不方便。”
池煙聞言，拿過筆記本翻了起來。
鄭傑是個很細緻的人，每天的大小事都按日期記錄在上面，篇幅都不長，有的甚至只有簡短几句話。
“今日羽絨服送洗衣店，充卡500，一週後拿。”
“孩子下週三家長會，帶表演服。”
“老婆大舅來，下班菜市場買雞。”
“領導夫人生日，網購化妝品一套，價格1600。”
池煙往前翻，翻到半年前的日子。內容也差不多，看得出鄭傑的記事風格主要是提醒，便於自己查閱。
其中一條6月2日的記錄吸引了她的注意，篇幅略長，夾雜了幾句感想之言。
“今天爸媽家打掃衛生，從閣樓上翻出來一個箱子，箱子鎖着，媽說是我大學時帶回家的，我完全沒印象，縫隙裏看就是一些紙，帶回家，放在臥室衣櫃，有空找時間把鎖撬開。時間過得真快，大學畢業都十幾年了，那時整天一個人在圖書館話都說不了幾句，現在大概是補償，每天上班說話口乾舌燥，回家連獨處的時間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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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煙仔細看完，擡頭問：“箱子後來打開了嗎？”
“什麼箱子？”鄭傑茫然。
池煙將記事本遞過去，他埋頭看後“啊”了一聲，“這個還真忘了，不過裏面應該沒什麼重要東西，估計是大學的一些學習資料，我現在工作也不是以前的專業，沒什麼用。”
池煙沉吟，“但是你特意帶回家了，還鎖上了，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鄭傑搖頭，“沒有，估計不重要，不然我肯定有印象。”
“我建議你還是把箱子打開看看，反正也沒損失。”
“可以，晚上我就回家撬開，有什麼特殊的事情我再過來找你。”鄭傑很配合。
“我明天不在悅然，在外面坐班，你如果要來，後天可以。”
“好。”
池煙頓了頓，瞥了一眼鄭傑身旁的空椅子，問：“旗袍女人，現在還在這裏坐着嗎？”
鄭傑沒有立刻回答。
池煙看他，“怎麼？”
“有一點變化。”
池煙莫名緊張了一下，“什麼變化？”
“她現在，離我更近了些。”
“多近？”
鄭傑的頭緩緩向左看，指着自己的左臉，“她現在，正彎着腰，頭靠近我這兒，眼睛離我的臉，大概五釐米。”
池煙屏住呼吸，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注視，彷彿那兒真有一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女人，正彎腰緊貼，一動不動。
下班地鐵上，池煙和沈君討論了一下，沈君認爲鄭傑就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病人，應該立刻住院醫治，不然後期會越來越嚴重。
池煙點頭，答應下次會開具入院建議，內心又隱約覺得鄭傑其他方面都很正常，一旦走到住院那一步，對他現在的生活工作將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未必是好事。
兩人下了地鐵往居民區走。
沈君“咦”了一聲，池煙擡頭看，驚訝地發現，路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開了一家書店。
書店規模還不小，四個連着的大玻璃窗，裏面燈火通明，成疊扎堆的書，錯落的高低書櫃，幾個年輕人正蹲在裏面佈置。
池煙驚喜地叫出聲，“太棒了，誰這麼有想法，居然在這裏開個書店！”
沈君嘖嘖，“這麼大的書店，以後週末我們可以來這裏混了，不過這個書店怎麼沒名字？”
一個扎着馬尾的年輕女孩走過來，笑着說：“我們書店年前開業，現在正在舉辦店名徵名活動，如果選中將獲得神祕大獎，兩位有沒有興趣試試？”
“有啊有啊，怎麼參加？”兩人眼冒金光。
女孩指着貼在門口的一個二維碼說：“掃描填信息就行，三天後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