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顫抖着睫毛,擡眼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你……你剛剛說什麼?”
“小茹,你會沒事的。”
凌御瑾幾乎是無意識地,又對着程茹重複了一句這句話。
說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
怎麼會忽然喊她小茹?
明明,從一開始到現在,他喊她,都是叫她全名程茹的。
小茹這個稱呼,他不光沒喊過,甚至連從黎月厲景川這些和程茹關係最好的朋友嘴裏,都沒聽到過這個稱呼。
他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這麼喊她?
相對於凌御瑾的錯愕,程茹眼裏,除了錯愕,還有激動。
剛剛凌御瑾說出哪句話的時候,不管是字句還是語調,都和沒失憶之前的凌御瑾,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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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是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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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有可能會回來的?
想到這裏,女人擡起那雙含着水的眸子看着男人冷峻的下頜線,目光微顫:
“凌御瑾……”
她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我相信你。”
相信他說的,她會沒事的。
也相信,他真的會回來的。
他一定會回來的!
不然的話,不會在她已經對他絕望的時候,說出這種話來。
程茹甚至有些發瘋地想,剛剛那句話,是不是原來的凌御瑾,突破了現在的凌御瑾的枷鎖,對她發出的信號,讓她不要放棄他?
女人咬住脣,認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淚如雨下。
她的眼淚,看在凌御瑾的眼裏。
男人心底的愧疚更深了。
他以爲,她肯定是因爲他的這一拳頭打得她太疼了,所以纔會哭。
現在的凌御瑾從未想過,程茹這樣的女人,哭起來的模樣,會這樣讓人心疼。
以前的她也曾經在他眼前掉過眼淚。
但是每次,他心底泛起的,都是不耐煩,都是厭惡。
可是今天,不知道是因爲藥物的作用還是因爲發自內心地對傷害了一個女人的愧疚,他居然會覺得她楚楚可憐讓人心疼。
男人伸出手去,輕輕地將她的眼淚擦掉,聲音微微發顫:
“別哭了。”
他不說還好,他這麼一說,程茹心裏的委屈再也藏不住了。
她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襟,哭得稀里嘩啦。
肚子上的那一拳,當然很疼。
一方面,她原本就瘦弱嬌弱。
另一方面,肚子上還有之前被石頭劃傷的傷口。
她是不可能不疼的。
可是,心裏的疼,卻比身體上的,疼了千倍,萬倍。
凌御瑾看着她越哭越兇,整個人慌亂地不行。
半晌,他只能咬住脣嘆了口氣,目光定定地看着女人的臉:
“你……”
“到底要怎樣,你才能不這麼哭?嗯?”
她的眼淚讓此刻的他有些受不了。
程茹咬住脣,下意識地說出了一個就算是溫宿南聽了,也覺得過分的要求:
“你抱着我,叫我小茹,幫我揉揉肚子,行嘛?”
以前每次她大姨媽疼得難受的時候,凌御瑾都是這麼哄着她的。
現在雖然她沒有來姨媽,但是……
此刻卻比姨媽更疼。
這話出口之後,程茹就後悔了。
她實在是太得意忘形了。
她怎麼就忘記了,現在的凌御瑾,和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他根本不可能答應她這麼無禮的要求的。
想到這裏,她別過臉去,緩緩地鬆開了一直抓着他的手:
“算了,當我沒說過。”
凌御瑾低下頭,一眼看到的,就是她還帶着眼淚的側臉。
她很瘦,很瘦很瘦。
下頜線瘦削地像是用筆畫出來的,不用打高光陰影就棱角分明地可怕。
那一滴成了線的眼淚在她臉上,被路燈照得格外刺眼。
凌御瑾嘆了口氣,雖然心底也有幾分不情願,但還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男人溫熱的掌心放到程茹小腹上的那一瞬,程茹整個人像是被電擊了一樣地動彈不得。
她渾身僵硬地不行。
可男人的大掌卻緩緩地在她的小腹的位置揉了下去:
“小茹,不疼了。”
“小茹……”
一字一句,雖然語調僵硬,沒有以前的半分溫柔,但卻讓程茹整個人的心臟潮溼成了一片。
她閉上眼睛,強忍着眼淚不讓它掉下來。
就這樣,兩個人保持着這樣詭異的姿勢,車子到了醫院。
溫宿南將車子停下之後,默默地下了車,喊了夜晚值班的醫生和護士。
凌御瑾則是直接將程茹抱着下了車。
打開車門的那一瞬,男人壓低了聲音詢問了一句:
“還疼嗎?”
程茹吸了吸鼻子,含着淚光搖頭:
“不疼了。”
說完,她便掙脫了他的懷抱,在溫宿南的攙扶下,上了急救牀。
凌御瑾自然而然地跟着急救牀進門。
可是剛走了沒幾步,躺在牀上的程茹卻笑了笑:
“凌先生回去吧。”
“我這裏有我男朋友溫宿南照顧就行了。”
女人的話,讓身邊的兩個男人都是一怔。
溫宿南沒想到程茹會在這個時候還說他是她男朋友。
凌御瑾卻被她口中的“男朋友”三個字逼得停下了腳步。
急救牀繼續向裏面走去。
他沒有再跟着了。
因爲他發現,他似乎沒有什麼理由跟上去。
溫宿南是他的男朋友。
她的傷是他打出來的。
他有什麼理由和藉口,在這種時候陪着人家?
想到這裏,男人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擡腿出了門。
走出醫院,他剛想上車,卻撞見了也剛從醫院出來的南潯。
“凌御瑾?”
南潯擰眉,有些疑惑地看了男人一眼:
“這麼晚了,你到醫院做什麼?”
凌御瑾擰眉掃了南潯一眼:
“我們很熟嗎?”
這個男人凌御瑾其實是見過的,他似乎是黎月和厲景川的朋友,一直借住在厲宅裏面。
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和這個男人有什麼交集。
他低頭,掃了一眼南潯手裏的兒童感冒藥,眉頭擰起來:
“誰感冒了?”
南潯住在厲宅。
現在厲宅的孩子應該有兩個,一個是厲景川和黎月的兒子云默,凌一個就是他的兒子凌若寒。
他不可能不關心凌若寒的身體。
南潯頓了頓,將手裏的兒童感冒藥向後放了放,笑了:
“是我。”
“我不喜歡大人感冒藥的味道,所以特地來買兒童的。”
說完,他掃了凌御瑾一眼:
“你呢,你這麼晚在這裏做什麼?”
凌御瑾剛想說話,南潯的手機就響了。
男人眼尖地看到,南潯手機上的號碼,備註是簡柔。
凌御瑾的眸子瞬間危險地眯起來:
“你和簡柔有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