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一個早上,林曼還沒起床,便接到了程嘉煜的短信。
短短的四個字,“我回來了。”
林曼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了起來。
整整一個上午,她都過得心不在焉,還順便悄悄地埋怨了一下程嘉煜。
一大早上沒頭沒尾的說了那麽一句,然後半天都沒有再聯系,他就沒打算再告訴她什麽時候見面吧!
中午的時候,林曼把帶來的便當拿到學生餐廳的公用微波爐加熱。
正在排隊等前面的學生用完,手機一震,是程嘉煜的短信。
“今天什麽時候下課?”
林曼緊緊攥著手機,腦子轉得飛速。
下午還有一堂課,“寫作藝術”,教授是位60多歲的英國老太太,腰杆筆直、腳下生風的那種,很嚴肅,偶爾笑一下,臉上的皺紋便顯得愈加溝壑縱橫。
上課的時候常常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兀自對著PPT講著講著,突然激動地大聲誦讀起來,“啊! 黑夜無論怎樣悠長,白晝總會到來…… 以不義開始的事情,必須用罪惡來使它鞏固!……”
每次都能成功地把打瞌睡的學生嚇一個激靈。
把課翹了吧,老太太好像從來都沒點過名的。
回頭跟同學要筆記複印下。
選這門課以前一個學姐就教林曼在Rate My Professors**上查過:往屆的學生一致說老太太長得像《哈利波特》裡獅院教變形課的麥格教授。雖然平時不苟言笑,但心眼兒還不錯,一般不為難學生。她的課還算是容易混個easy A的水課。
林曼想著各種理由說服自己。
“已經下課了,今天的課都上完了。”她終於決定撒這個謊。
“那出來吧,帶你去吃飯。我在法學院西門這邊。”
他居然來學校了!
“馬上來!”林曼把飯盒塞回了書包,小跑著往法學院趕。
校園裡的傳統新羅馬式和哥特複興式建築,在陽光下發出棕綠色的光芒,高而尖聳的樓頂向天空中舒展延伸。
秋日的暖陽掠過林曼的面龐,皮膚上起了一種隱隱的灼熱感。
她斜穿過草坪,小心地避開在樹底覓食的松鼠。
它們是不怕人的,校園裡的學生們經常會拿零食喂松鼠,每每把它們養得膀大腰圓。
快跑到西門的時候,林曼才忽然想起來,自己今天的內衣不是一套。
她心裡有點兒慌:何止內衣,今天自己的外裝也一點都不精致,傻傻的T恤牛仔,還背了一個超大的雙肩包。
又不知道程嘉煜會過來,她都沒有好好打扮一下。
林曼有些氣惱地跺了下腳。
程嘉煜的車就停在路邊,他正坐在駕駛位上靜靜地等著。
他今天穿了一件淺灰的暗條紋襯衣,松松地打著領帶。
林曼走到後排,拉開車門,車裡低低地放著一首英文歌曲,很安靜的詞曲,像是月夜裡纏住天空的霧氣。
她剛把書包摘下來,放在後排座椅上,就驀地感到一股銳利的視線掃了過來。
程嘉煜沒有說話,只是從後視鏡裡看著她,用手拍了一下副駕駛的位子。
林曼縮了一下脖子,立刻乖乖地把書包留在後排,自己轉身到前面的副駕駛位置坐下。
這次,她自己系好了安全帶。
程嘉煜發動了引擎,車子平滑地駛出。
“日料?”他問。
林曼正在偷偷看他,被程嘉煜一扭頭逮到。
她手忙腳亂地裝作去看窗外的風景,沒有注意到他嘴角彎起的微妙弧度。
林曼剛才根本沒有聽到程嘉煜的問話,可他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車子又拐過幾個街角,停在一家門臉不大,但裝修得非常傳統的日式餐廳。
入口處掛著手工染製的和風門簾,門簾上方是素色的燈籠。
“下車吧。”程嘉煜說。
“這個城市的日本餐廳基本上都是韓國人開的,地道的不多。這是最正宗的一家店。”他給林曼拉開車門,挺拔的身體微微傾斜著。
落座以後,程嘉煜給林曼推薦了幾個菜,他自己點了一杯清酒,卻給林曼要了現榨果汁。
一抬眼,看見她在噘嘴。
“小孩兒不許喝酒。”程嘉煜抬了抬下巴,清楚她在不滿什麽。
“誰是小孩兒?”林曼嘟囔了一句。
出國以前,跟著父親和許姨出席這樣那樣的宴會,除了白酒沒碰過,啤的紅的都喝過一些的。
她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活脫脫就是一個撒嬌討糖吃的小孩。
程嘉煜挑了下嘴角,沒有再說什麽。
菜上得很快,原料竟是出奇地新鮮。
壽司和生魚都是現做,連青芥都是店家自己用山葵手工磨製的,跟在超市裡買的很不同,入口後還能嘗到植物研磨的粒狀物。
程嘉煜夾起一塊海膽壽司,放在林曼的盤子裡。
她咬了一口,清甜豐腴,入口即化。
連壽司飯都顆顆圓潤清香,鮮甜美妙。
程嘉煜忽然把面前的酒杯一推,到了林曼手邊,誇張地做出一副地下工作者接頭的表情,“快喝!趁他們沒看見。”
林曼受他情緒影響,立刻也無端的覺得緊張刺激起來,往四下偷瞄了一圈,端起清酒杯“咕嘟”就是一大口。
饒是酒液度數不高,咽得太急,喉嚨往下還是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程嘉煜看著林曼“咳咳”地咳嗽起來,抿著唇壞笑,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還故意道,“還真是不乖啊。被人家看見你underage喝酒,報警把你抓起來怎麽辦?”
林曼手上一滑,筷子“啪嗒”一下掉在桌子上。
再抬頭,看見程嘉煜滿臉都是陰謀得逞,“膽子這麽小?怕警察?我說著玩兒呢。誰那麽多管閑事。”
他給林曼又夾了一塊生魚,“那你怕我嗎?”
林曼急忙點點頭,好像又意識到哪裡不對,又趕緊搖搖頭。
極力偽裝的鎮定不攻自破,緊張的樣子恐怕是暴露無遺。
對面的男人低低地笑了一聲,“沒關系,一會兒就知道了。”
程嘉煜的唇角挑起一分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像變魔術一樣掏出一個系著緞帶的小盒子,放在兩個人中間的桌面上,用眼神示意林曼打開。
林曼拆掉緞帶,掀起了盒蓋,裡面是祖瑪龍的藍風鈴香水。
她“噢”地歎了一聲。
“這是小組作業成功完成的獎勵。”
“你不用送我禮物的啊。” 林曼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她完成小組作業又不是為了從他這裡討要獎勵。
“雖然是學校的任務,但是你照我說的要求完成了,這就是應該獎賞的。”程嘉煜忽然斂起了笑容,“給予獎勵和施予懲罰,都是主人獲得愉悅的一種途徑。所以,這也是我讓自己得到滿足的做法。你懂嗎?”
林曼聽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試試?”他又道。
林曼聽話地把精巧的小瓶子拿出來,噴了一點在手腕上:清新自然的果香前調,但是不甜膩,典型的“森女”型香氛。
“很適合你。” 程嘉煜的語氣,溫柔中夾帶了一絲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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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雙向肯定:對林曼的肯定和對自己決定的肯定。
“另外作為主人,我也希望能按照我理想中的樣子,塑造你;在我的理想中,你就該是這種味道的,是森林裡穿著棉布長裙、帶著綠葉花環的‘愛麗絲’。”
啊,他想要她作為他的所有,被他妝點,妝點成他理想中的那個樣子嗎:長裙、花環、清香……
林曼不禁有些神往:好巧,這恰恰也是自己喜歡的形象。
都說香水是女人的第二層肌膚,林曼想,這是程嘉煜要送給她的肌膚,把她塑造成他的愛麗絲的第一個步驟。
她頰上微紅,乖巧地說了聲,“謝謝。”
程嘉煜輕輕哼了一聲,似是不滿,可是臉上卻沒有很明顯的表情,“什麽?”
林曼馬上明白,立刻改口,“謝謝主人。”
程嘉煜點了下頭,接著說,“下面一層還有。看看會不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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